科幻星云

‍‍主讲人简介：

屈畅：我国奇幻文学著名译者与研究者，资深幻想文学编辑，译作有《冰与火之歌》系列小说、《第一律法》及其他众多优秀中短篇小说，曾出版《巨龙的颂歌——世界奇幻小说简史》。2012年，屈畅老师创办史诗图书工作室并经营至今，致力于引进国外最优秀的史诗奇幻图书。

  赵琳：曾任《科幻世界》杂志社译文版编辑，从小喜爱幻想文学作品，目前任职于重庆史诗图书公司，担任图书策划、宣传等工作，参与了多部经典幻想文学作品的制作。其个人主要代表作有长篇译著有与屈畅合作的《冰与火之歌》系列、《猎魔人》等。

地点：四川大学江安校区一教A水上报告厅

    时间：2014点3月29日7点

 讲座环节：

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我今天心情非常激动，因为能回母校做这样一个讲座，以前在川大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刚才主持人已经介绍了一下我，我也再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当她说我是川大的学生时，有的同学还有点儿惊讶。实际上，我确实在川大连续上过七年学，对母校的感情很深厚，但我当时是在望江校区读书的，没在江安上过一天学。

我是2000年入学的，本科是行政管理专业。不过我个人特别喜欢历史，待会儿讲到史诗奇幻的时候我可能会说到，后来就又去读了川大历史文化学院世界历史系的研究生，研究方向是文艺复兴，一直读到了2007年。

在这之后，我去了《科幻世界》编辑部工作，我在那里一共工作了五年多一点，负责的是译文版。2012年以后，因为我特别喜欢史诗奇幻，又因为当时像《冰与火之歌》这些小说（以下简称“《冰火》”）名气比较大了，觉得自己有能力做更多的一些事情。所以，我12年的时候办了一个相当于制作公司一样的办公室，专做这类图书，现在历时一年多。因为那个公司地址在重庆，如果大家以后有空过来的话，欢迎大家来参观，也欢迎大家和我们做进一步交流。

我现在想，今天讲的这个主题，刚才主持人也说了，我要从《冰火》说起讲奇幻史诗。当初约讲座的时候定的是这个主题，但我现在略有点儿后悔，因为话题貌似有点儿大，如果想在几十分钟之内从托尔金讲到维斯特洛（又称“日落国度”，乔治·R·R·马丁奇幻系列小说《冰火》中四块大陆之一）好像略有点儿夸张。

我想切入点还是从我自己讲起吧，讲我是怎么对奇幻文学产生兴趣，又怎么对奇幻史诗产生兴趣，还有我理解的奇幻史诗，包括很多朋友关心的话题——奇幻史诗与《冰火》的未来。

与奇幻结缘

我不知道自己对幻想或者奇幻文学产生兴趣的原因和在座同学有何异同，实际上，我从很小的时候，那时才开始读书，七八岁的样子，我就特别喜欢幻想文学。

但是那个时代和现在不同，现在大家喜欢幻想文学可以看《魔戒》和《冰火》的小说和电影什么的。但是，我那个时候是没有什么作品可看的。我记得，自己的奇幻文学启蒙作，也是奇幻史诗的启蒙作是《勇者斗恶龙》的漫画版。当然，它引进中国时改过很多名字，比如《神勇太尔大冒险》等各种各样的名字。因为那个书被盗版过很多次，所以每家译名都不同，我记得有鸟山明参与画过。

因为小时候一直没有看完，直到2000年，我进入川大那一年，我才在租书的地方看完最后那几集。现在的同学可能都不清楚，那个时候，川大老校区的西区当时有一条街全部是租书的，出租各种漫画，种类很丰富。

当时，这是我唯一能够在纸质媒介上接触到的，和奇幻史诗最接近的作品。当时我非常想看类似的东西，但是当时没有网络文学之类的东西可供我阅读。

然后，到了90年代中期，另外一部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这个不能算是奇幻，是那个《银河英雄传说》，可能有很多朋友现在还喜欢这个作品。

当时我是怎么看见的呢？也是非常离谱的一个经历。因为那个时候盗版光碟兴起不久，我每个星期都要去淘那个盗版游戏光碟，然后在电脑上玩。有时候，那些游戏光盘里会带各种各样奇葩的文件，我记不得具体是哪张光碟了，但是其中有一张，里面附带的文件就有《银河英雄传说》的台版或者爱好者自己翻译的版本。而且那个翻译的版本有问题，它的第六和第七卷的后半截全都是乱码。所以一直到买到它的盗版书之前，我都不知道后半截在写什么，都是自行脑补出来的。

但是，这个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等到90年代末期以后，慢慢就能接触到比较有水平的奇幻和科幻作品，包括那时候大规模引进的“龙枪”系列与“魔戒”系列。

说到我对奇幻史诗的爱好呢，我要再讲一下，因为除了喜欢奇幻之外，我还喜欢史诗。我为什么会喜欢史诗呢？这个主要是因为我喜欢历史，读研的时候就专门要考到历史系去。两方面的喜好结合以后，也就形成了对奇幻史诗的喜好。

我和大家另外讲一个事情吧，因为我从小喜欢地理和历史，我很小的时候就对世界地图很熟悉，知道一百多个国家首都的名字。我就说，除了非洲那些国家以外，其他国家的首都我基本都知道。所以小时候很喜欢老一辈人出题考保加利亚首都与英国首都是哪里这类题目。

过了一阵子，我们上一辈人考小孩就不考这些了。而当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了解这方面比较多了以后，我就说我去看历史去了，开始对比如说宋朝，唐朝这些朝代有什么地方比较熟悉了。

再过一阵子，大家开始说宋唐的时候呢，我就开玩笑说自己已经不关心现实生活中地方了，我讲的都是中土啊，或者“龙枪”系列小说里的地名，好像兴趣点始终和周围人差了一步似的。（笑）

奇幻史诗的流变

上面讲了我对奇幻史诗的爱好，下面我们书归正传，说一下这个奇幻史诗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发展到了《冰火》这个阶段呢。谈这个话题，首先就绕不开托尔金。

我们简单来说吧，因为我不喜欢下定义，这种文学方面的东西，不管怎么定义都会有遗漏，在定义它本身的时候就陷入了一个悖论。

我简单定义一下吧，奇幻史诗就是在奇幻小说里给它一个宏大主题和背景，还有一些人物，企图让这个背景表现一些根本性的东西。

它的世界呢，不会光是一个个人性的世界，而是关乎整个世界整个宇宙命运的。它的人物数量往往也不会很少，当然，这不是绝对的，而是以一个展现整个世界全体人物为主要特点的文学。

这种文学说着有些玄，但是它在欧美的奇幻文坛是主流。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逆转原有地位的呢，就是从托尔金的《魔戒》开始。

大家现在可能觉得《魔戒》比较陈词滥调，比如什么精灵、魔鬼、黑魔王和巫师之类，因为这些元素大家都司空见惯了。

但是，在那个年代，能结合所有这些元素，用诸如一个世界结束，摧毁邪恶势力的象征物魔戒，使世界慢慢走向一个新时代的母题，其实在托尔金之前，不是没有人尝试过，但没有人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实际上托尔金给了世人一个提示：那就是奇幻可以不那么小家子气，它可以用那种宏大的风格呈现给大家。

然后，我们再来说乔治·R·R·马丁。马丁做了一件什么事情呢？他的所作所为与托尔金一样。

我在自己的一本书《巨龙的颂歌：世界奇幻小说史》里提出过两个概念，分别叫“新史诗奇幻”和“旧史诗奇幻”，前者以马丁代表，后者的代表作家是托尔金。

但是，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对奇幻文学盖棺定论式的研究，但是那种提法实际上是对主流提法的归纳。但是如果你们很了解与西方奇幻文学相关的讨论的话，以马丁为首的这种奇幻小说也叫“严酷的史诗”，或者叫“现实主义史诗奇幻”，是在托尔金的母题基础上有了更大的突破。

以前，以托尔金为代表的这些奇幻小说模式没有能够放开手脚，把对人的观察放在一个很细的层次上。但马丁能在《冰火》里把每个人物的喜怒哀乐和人性刻画出来，如同显微镜一样。而且他很有勇气，认为自己这样写只会让作品更好，而不会引来质疑与争议。

所以说，马丁在奇幻文学领域是一个先行者，他把以前被托尔金打开的缺口开得更大了，提供了更大的发挥空间。在马丁之后，现实主义奇幻小说就纷纷进入了这个领域，试图仿效马丁取得成功，把奇幻小说中的角色仿照真实的人来写。主流文学的写法，现实主义的写法，各种各样的文学实验从此以后都嫁接到奇幻文学中来。那么马丁的作品是奇幻文学的终极形态吗？我认为肯定不是，它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去扩大的空间。但是，在目前的史诗奇幻界，欧美的主流奇幻文学里面，马丁不只是一个先行者，他的作品综合素质是第一的，这个是获得公认的看法。

但是，有很多奇幻小说在某些单项上是可以超过马丁的。比如说，有的比马丁写得黑暗，比他的节奏感更好，有的世界设定得比它更好。

这也是我们做这些图书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虽说马丁的作品综合素质上被抬到了史诗奇幻的第一。但是在每个单项上仍然有很多其他作品超过了他。

大家可能对这些作品没有直观印象，不过一会儿我与赵琳老师会和大家有一个长时间的交流，谈谈对这方面的感想。对于最先提问的五位同学，我打算赠送他们我带来的礼品，这里面有《冰火》地图册，《王者之路》，这是我们目前为止做的最厚重的书，还有《第一律法》开头的一部分，这个作品是我们现在在做的，快要以精装书的方式面世了。

奇幻史诗的未来

下面，我将讲史诗奇幻的未来。那么我既然带了《第一律法》，那我就以此为例，讲一下我想到的史诗奇幻的未来。

可能大家会想，无论是作为一个出版业从业者，还是一个翻译，我为什么会做这个？

因为我觉得，大家在看马丁小说时，也许有人会认为马丁写得太慢，因为结局遥遥无期，看不到结局。结果，在网上马丁如果说自己做了任何一件事情，就会有人回帖吐槽，问他为什么还不快回去写啊，还在那里耽误时间啊，你还有时间来干这个啊，就是各种催促他去写。

大家就好像始终认为马丁在拖稿。然而，我认为大家要理解马丁，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这个史诗图书，奇幻文学的母题就从托尔金开创到现在，也不过就半个世纪，相对来说，它是一个很年轻的文学类型。

而这个史诗，你听到的它时的第一念头就是感到厚重，篇幅很长。但是这个文学类型有没有厚到砖头书那种程度呢？那个再说。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史诗奇幻确实需要作者用很多很多的精力去写作的。但我们现在的奇幻史诗实际上是在采用一个商业化运作模式，作家名气与收入都要和这个挂钩的，所以就必然会形成这样子的一个落差。

就是说，这个作家他虽然不会为了吃饭，像写网文一样每天都要更很多字，但是他要驾驭着一个世界甚至很多世界，又要去满足欧美那种商业模式的要求。所以，我们能看到的很多很多史诗奇幻作品都是有缺憾的，这些缺憾还是触目可见的。而马丁是企图摆脱这种问题，因为他已经通过《冰火》赚了足够多的钱了，不存在什么温饱和买房子的问题了，马丁已经买了几个房子了。所以，他才能完全把精力用在认真写作上。

我说到房子，大家可能会觉得我说的比较俗。而我翻译过马丁的回忆录，因此，我发现这恰恰是他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

大家也许知道，他之前写过《热夜之梦》和《末日狂歌》这些书。他买房子是在《热夜之梦》获得成功以后，但是他后来为了挣更多钱，就又写了《末日狂歌》，这是个什么样子的小说呢？它是个奇幻小说，但是，它里面用了几十首当时的摇滚乐歌曲，是一个摇滚乐奇幻小说，可能是觉得这是个很讨巧的主题吧，与摇滚乐相关。

但是，虽然小说写得非常好，出版社还给了高额的预付金，但是出了书以后就没有人去买，就可能差不多一百本里十本也没卖出去。出版社出了很多钱给他，书评也非常好，就是没人买它。

结果，这个事情差点儿完全摧毁了马丁的写作生涯，而且他因为在出这个书之前买了一个房子，事后还要还很多的房贷，可事实上他却还不起房贷。他的下一本小说名字叫《一片黑白红》，是关于开膛手杰克的历史小说，可没有一家出版社愿意出这本书，最后逼得他只好找机会到好莱坞去做编剧。不过，他做编剧两个星期赚来的钱比当一年作家赚钱都多，因为好莱坞来钱容易，这才还起了房子的贷款，没有被扫地出门。其实马丁当年还是非常看重这方面的，他去做编剧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钱。后来，他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以后才能够专心写作。

而实际上，马丁创作《冰火》就是未来想脱离这个商业的模式，就是想精益求精，按照作品创作的规律来写作。但是，现在很多读者，包括在场的读者都会想问我他什么时候出新的部分，写得会怎么样。

但说到这个话题呢，马丁其实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这个套我觉得他很难解开。因为他与HBO（英文名：Home Box Office，是总部位于美国纽约的有线电视网络媒体公司）签下了改编电视剧的协议，电视台不可能无限期让他拖延下去。比如说他想写五年，我电视剧制作方就给他拖五个季，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制作剧集的金钱成本是很贵的，还不算宣传成本和时间成本，倘若一直演你这个，电视台其他项目就不能上了，长远的方面他们是不会考虑的。

所以，电视台的话，他肯定就强行弄一个结局出来，这个结局肯定是与书相同的，因为马丁把自己的构想告知电视台方面。所以，因为电视剧制作的问题，马丁把自己给套进了一个套子里面。他在被迫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因商业要求影响写作，因为马丁陷入太深，以后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

但是，我作为马丁的一个粉丝，是相信他可以给大家一个很好的作品的。而且，现在《冰火》系列就已经是一个里程碑了，以后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

《第一律法》及其他

我们再来说说《第一律法》，与《冰火》相比，首先一个特点就是它写完了，作者也写得比较快。

我们做的一些吸引大家的书也有此特点，当然，也许我不认为这是最大的优点，但是，网上网友提问的时候，头两个问题就是会问是一个坑吗？写完了没有？这个问题我回答几百次了，而《第一律法》肯定是写完了的。

但是，另一方面，《第一律法》还有其他的优点。这个作者是一个英国人，名字叫Joe Abercrombie，它的一个优点在于对马丁风格的改造。那些更早的奇幻小说，比如《时间之轮》之类，有一个通病，就是他们那个世界会越铺越大，这是奇幻史诗的一个病症，有人给它起名为“乔丹综合症”。

这个人是谁呢？就是《时间之轮》的作者罗伯特·乔丹，他没有写完这个小说就在2007年得了一种怪病逝世了。“乔丹综合症”是一个什么病症呢？就是史诗奇幻小说越写越长，速度越来越慢。一开始，大概有四五个主要人物，到了后面人物就会变多，变成十几个，通过阅读《冰火》，大家就可以很清楚地就能看到这点。

而且，这些人物还不是都在一个地方，是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同时进行着不同的故事。我记得，《时间之轮》有一卷，最夸张的时候呢，这么厚的一本书，实际上全书的时间总共只有二十天，故事有十条线索，每条线索之间互动一下就会产生很多故事。作家自己觉得他写了很多，但是读者却觉得你什么都没讲。

实际上，《冰火》的第四卷很多读者就会有这种感受，马丁觉得自己已经写了不少，但读者认为你没写多少。

这就是“乔丹综合症”，他们这类作家从托尔金开始，就有一句名言，说的是那个故事讲述的时候会自我膨胀。

如何面对这种“乔丹综合症”就成为了九十年代末到今天史诗奇幻文学最大的病症。当然，出版社从某些层面上甚至鼓励你把这种“病症”发扬下去。

曾经有一个小道消息引起过很大争议，就是《时间之轮》出到第六卷还是第七卷，他们内部开了一个会议，出版社派人去参加，乔丹提出了很多写作构想。出版社方面的代表就说，你要尽量地把故事发酵膨胀，不要把它收起来，这样你就可以多出几卷。此事被捅出来以后，出版社觉得这简直是诽谤。但无论如何，这个病症始终都是史诗奇幻要面对的问题。

而以《第一律法》为首的，待会儿我可能还给大家介绍其他的。我认为，他们一个非常重要的改进，就是严格把主人公与POV（《冰火》中出现的视点角色，即Point-of-View的缩写，是一种故事叙事的写作手法，决定着将从哪个人物的角度来讲述故事）严格控制，绝不增加，始终就是一批人，五六个人，而且它把焦点就集中了怎样把那个主要的转折实现，而不会在叙事过程中膨胀。我觉得这是近几年奇幻史诗最大的一个改变，可能作家们也意识到这种无限制的膨胀不是一个办法。

当然，《第一律法》还有一个特点呢，是我本人很喜欢的特点，也许现在继承马丁衣钵的新史诗奇幻的作者最爱探讨的特点。但这个很难说是一个很好的特点，也就算是西方人的一种趣味。

比如说，《冰火》大家可能会觉得比较黄暴，而电视剧更黄暴，还有很多我完全不赞成出现的黄暴情节。这是为了吸引观众，而这样说来，现在的奇幻小说图像化特点越来越强。

如果说《冰火》有百分之百的那种诸如暴力格斗啊，血腥的情节的话，《第一律法》可能就是百分之二百，情节夸张得多，非常图像化，就像看漫画似的。

新史诗奇幻这种特点更鲜明，大家都知道，托尔金那种小说里面，人物角色美丑善恶都比较分明，不能说完全分明，但是读者还是会形成一个大概印象的。

但是，在新史诗奇幻里面，既然马丁给作家们拓宽了空间，他们就不遵循以往的写作传统了，做各种各样的实验。包括我现在看的很多小说都是这样，包括我们今年马上要出的那个《猎魔人》。大家听这个名字可能会略感陌生。

不过打游戏的人会知道一个RPG游戏，名字叫《巫师》，里面有一个角色，其中有个主要角色叫杰罗特，是个猎魔的，背上插着两把剑，头发全是白色的，外号“白狼”，他就是专门走在山间城市解决各种魔物出现带来的问题的。小说情节也是如此，那里面是一个善恶难辨的世界。

这种小说里面，一些人物就不再是正面形象。比如那个小说里的精灵，和人类打游击，像恐怖分子一样，制造各种惨案。人类呢，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被精灵杀的时候好像很可怜，但是人类在屠杀精灵的时候又显出一种狂热的心态。

这些小说呢，我就是举例，说明现在的奇幻小说完全突破了这个界限，就是托尔金当年设想的那个界限，现在给突破了。到现在为止呢，我只是讲了一下奇幻史诗图书要做的一些东西。待会儿，我想请赵琳上来，和我一起，和大家做一个深入的交流。

名作推介

最后呢，因为大家很少去读英文的奇幻史诗，因为毕竟时间精力都有限。而中文的奇幻史诗哪些是可以读呢？我会单独给大家做一个推介，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读读。

比较有名的呢，我就不说台湾的了，大陆的首先是《魔戒》，这个不多讲，但是它有很多版本，比如译林出版社朱学恒出的那版，世纪文景最近新出的版本，这几个版本各有优劣，但新版的综合水平可能是最高的。

然后是《冰火》，这个也不用介绍太多。第三个呢，是《刺客学徒》，那个书没有再版很多年了，但是据说上海有公司最近获得了版权，今年夏天会再版。

另外有一本就是刚才说的是桑德森《王者之路》，他还有其他几部作品，比如说《伊岚翠》和《迷雾之子》。但是，不是我菲薄谁，不过我认为《迷雾之子》简体中文版的文字不是特别好，那一部是可以忽略的。

还有科幻世界出过的加拿大作家凯伊的历史类奇幻小说，从真实的历史中抽取一部分放到幻想作品里，比如《阿拉桑雄狮》、《提嘉娜》、《亚波娜之歌》。重庆出版社马上还要出她的《星河》和《天下》，都是以中国历史为背景的。《天下》以前有一个版本的译名是《汗血宝马》，那个是以唐玄宗，杨贵妃和安禄山的故事为背景的。另外还有一个马上要出的《星河》，以金灭北宋的历史和岳飞那些人物的故事为背景，但是里面的人都不叫这些名字，不过故事的灵感是来源于那些历史事件。

还有一个，就是超强的《时间之轮》，这个阅读所需精力很大，至于大家能不能去读呢，就见仁见智了。

除了这个以外，还推荐一下《绅士盗贼拉莫瑞》，翻译得非常好，是马骁译的，他是我一个朋友。它的第二部叫《红色天空红色海》，如果能找到呢，我觉得是非常非常值得读的。但是那本书没有再版，不太好找。

还有《风之名》，帕特里克·罗斯福斯的。这个作品是除了《王者之路》和《冰火》之外，唯一能够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第一名的作品，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荣誉，哪怕一个作家的作品能进前二十，都可以号称是best seller的。但这个书排名第一，可见其销量有多吓人，这个书是近些年出版的，写得非常好，还有就是《第一律法》。  

还有斯科特·巴克的《前度的黑暗》，那个所属系列叫做“乌有王子”。这个作品可以说是我见过的奇幻文学作品里除了《玛拉兹英灵录》之外最宏大的一个史诗奇幻，就是纵横几千年那种，以十字军东征的那个圣战为背景。

而很少有小说以十字军东征为背景，而且小说里面呢。哈哈，很多朋友对西方奇幻小说有一种很肤浅的抨击，说我们中国出去打仗都是成千上万的，你们西方村长和村长级别的战斗，千百人之间打仗，还写成小说，很多网上的帖子都有这么说。但是你去看那个小说里写的十字军东征，当然，是幻想里的东征，小说只是以历史为灵感，那里面战斗是以十万人为量级的，很宏大的小说。

如果大家喜欢心理学，里面的主人公对你而言也会非常有趣。比如，大家看惯了托尔金以来的主人公，都是什么胸怀大志，天生异禀，或者有什么什么高贵血统，这是最常见的，比如阿拉贡之类。他们都是从小人物入手，比如农夫之子，有什么血统，继承了什么武器，然后会获得怎样的成功。但那个小说恰恰不是，那个主人公一出来就已经是最强的了，但是这并不在于他会很多魔法与武术，而是在于他有一整套不错的思想方式。所以，喜欢心理学的朋友会很喜欢这部小说。它是根据尼采的超人学说塑造的小说主人公，他可以通过很细微的表情看出情绪波动，还可以据此选择最适宜的反应。所以，小说就写他如何控制圣战的一个很独特的故事。还有《猎魔人》。

最后我来介绍一下马丁的弟子，丹尼尔·亚伯拉罕，他有一部作品曾被引进中国，那就是《四季城邦》，可能很多读者都读过。我们还引进了他另外一部作品，比较成熟的作品，叫做《龙族遗产》。

这个作品呢，如果拿《第一律法》来说，倘若说《第一律法》是砍掉《冰火》一半的支线，节奏加快百分之五十，血腥和黄暴程度增加百分之百的一个《冰火》加强版的话。那么，亚伯拉罕，作为马丁的弟子；当然，他确实是马丁的弟子，不是别人封给他的，他是在写作班上被马丁亲自提携起来的学生；他的《龙族遗产》相比之下就是几乎完全去掉了黄暴情节，更快，更顺的《冰火》。

如果说《第一律法》适合比较硬的读者的话，也许亚伯拉罕比较适合比较软性的一些读者来欣赏。

所以说呢，我们在给大家展现外国奇幻史诗的未来时，我们特意选择了这么几个不同层次的作品，而不是同质化的。因为奇幻史诗在中国的整个根基相对还是薄弱的，因为《冰火》的这个影视剧的出现，让不关心奇幻史诗的人都能被吸引来看这个文类。而我始终相信，我能够呈现给大家更丰富的作品，能够供大家讨论。比如说，现在大家还在讨论得比较多的是《冰与火之歌》，但大家没有看过更多作品。实际上，我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个比较基础性的东西，只有我们能够看到更多的不同类型的最新作品，大家才能有自己的感想，奇幻史诗在中国才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想讲的部分，就先到这里，然后我想请赵琳上来，和大家进行互动式的交流。

互动问答环节（摘录）：

（注：本部分在整理成文时，对一些涉及《冰火》情节和人物角色评价方面的问答内容做了一定的删节）

问题一：我想问一下，在《冰火》全书这么多家族和人物中，二位老师最喜欢哪个家族和哪个人物？

屈畅：这个话题实际上我经常说，说实话，我现在意识到，对我而言有两种意义上的“喜欢”。一种是文学意义上的喜欢，另一种是感情上的喜欢。

文学上的喜欢呢，无论是《冰火》，《第一律法》还是其他作品，我翻译它们的时候就会觉得非常非常激动。每一个地方都比较有趣的人物呢，是比较纠结的人物，因为他（她）总是一种陷在很难设想的悖论里的人物。例如，《冰火》中的席恩·葛雷乔伊，比如瑟曦·兰斯特。这些都是我在文学意义上非常喜欢的，相对来说，像琼恩·雪诺这种人物，在文学上来说，就觉得一般。不是说我不喜欢，但就是感觉没那么刺激。

至于说我最喜欢哪个人物呢，以前我会不假思索地说，男的最喜欢詹姆，女的呢就最喜欢姗莎。这两个人物的翻译也是我投入了最多精力的。但是我现在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略显中二呢？（笑）现在，我就觉得对更多人物现在没有那么爱憎分明了。

赵琳：我就说下吧，我自己读《冰火》的前期，是特别喜欢艾丽娅的。因为我相信很多女孩儿们，很多都喜欢那种假小子性格，而且如果那种性格在长大过程中没受什么影响，以后肯定就是一个女汉子。但是，我觉得马丁后来使这个角色发生的转变太大了。后面这个人物变得太黑暗了，我接受不了。

当我自己开始翻译第五卷的时候呢，我最喜欢的是瓦尔和巴利斯坦，巴利斯坦呢，从情感上来说，我很希望有那样一个祖父，看起来比较帅，一身白发白衣，但是又很坚定，能给你很多建议和忠告，做人原则很鲜明。瓦尔嘛，就是升级版的伊格瑞特，有某种野性，又具有公主应有的高贵气质，比较懂事。但是我没有像C大（指屈畅老师）那样，喜欢那么出挑的人物，个人情感还是比较传统的（笑）。

问题二：请问您对于《冰火》中很黄很暴力的部分对这个小说世界的构架有什么影响？

屈畅：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好回答，不管是黄色还是暴力，在马丁那里和其他一些写得不那么好的小说那里，它们之间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那就是：马丁绝不会重复描写同样的黄暴情节，没有重复描写。以前有人问过马丁一个问题，问他你以前写过黑水河大战，为什么不在第三和第四卷写这样的战役吸引读者？马丁就说过一个话，意思就是说我同样的战争场面，哪怕我可以写得一样好，或者写得更好，我也不会再重写。像黑水河之战这种，以后就不会出现第二次了，而是写其他类型的战斗，因为这是马丁认真制作的作品，所以他不愿意在里面重复这些东西。

所以，当你看到这些黄暴情节时，你要做出一个区别。那些东西不见得是小说的卖点。虽然，像包括HBO的电视剧这些，我个人认为它就是用那个东西吸引人，故意加入大量的与情节无关，完全没有意义的黄色情节。我觉得，有三十分钟左右都是没意义的情节。当然，这是我的个人观点。可是，马丁的小说不是那个样子的。

但我非常理解HBO，因为它有利于电视剧的传播与推广，我从这个方面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呢，马丁的小说不是这样，这些情节是他写作中的一种文学尝试，就好像给了一种立体的写作观念，一个立体的小说不仅有很好的战争场面，很好的宫斗场面，很好的决斗场面，它同样可以有很真实的性爱描写，同样有很真实的把手脚都给切断的描写。这样的一个小说才是立体的，而马丁不会沉迷于重复黄色暴力描写，我觉得他这方面拿捏得还比较好。

问题三：您二位在翻译《冰火》的过程中，除了客观上的困难，还需要克服哪些障碍？如果您见到了马丁本人，最想和他说什么？

屈畅：我翻译书的时候，租住的房子在成都的郭家桥那边，川大南门出去那里。刚才我吃饭的时候，发现那个房子还没有拆，还在老地方。所以，实际上，这个地方距离大家不是很远。

而我翻译当中遇到的问题呢，坦白和大家说，我是一个比较自信的人。翻译中遇到的问题，我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这些问题，所以，我在做《冰火》的时候一直处在一个像雪龙号钻冰的状态，乘风破浪的感觉，没有卡在那里动不了的感觉。但是，有一种烦恼是始终存在的，那就是，每次重新看自己的作品时，我都会发现里面有一些不足的地方，然后我又会去修改，而修改本身又使我不停地重复修改。

如果大家以后有创作或者翻译作品的事要做，也不妨可以吸取借鉴一下。就是说，如果你所思所想都要朝那个方面靠拢，吃饭走路的时候都要去想小说中人物的对话和细节的处理，包括逻辑和一些内在的东西。当然，翻译前几卷的时候，我年龄相对还比较小，那个时候我还在读本科，可能比在座的一些同学还小。现在回头看来，当时所犯的一些问题，想起来也很惭愧，如今就不会再犯了。不过，我一直比较自豪的是，我始终都在提高自己的水平。

至于我见到马丁的第一反应，我觉得自己只可能先说：“谢谢！”因为我觉得马丁对我在观念上有很多影响，因为我真心觉得自己和马丁有很多共同点。

赵琳：其实，我本科的专业是国际政治，专业跟语言都不沾。所以，我觉得在翻译过程中，遇到的困难都不是信心和外界因素这些。因为我很庆幸，遇到了C大，愿意带着我这样的翻译新人来做这样优秀的图书。

我个人遇到的困难是当我遇到马丁的很多描写，就是英文描写时候自己的词穷。我看得懂他想说什么，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符合他的想法和语境的中文表达。而且，有的时候中英文之间存在差异，我有时就真的不知道怎么用中文表达，比如有时候，一个人物很兴奋，很浪漫的时候，他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但是，这个词感觉就不是很适合用在那种很温馨很浪漫的时刻，可是小说里这种情节就存在。另外，英语的双关意义有时候就特别要命，人物名字也有这个特点，处理起来有时会觉得自己词汇不够，阅历不丰富，这个只能慢慢提升了。

如果我要是见到马丁的话，我想建议他减肥（笑）

（转载请注明出处  科幻星云网www.wcsf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