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匪——宇宙哀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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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利亚历八九年十一月

很久都没有你的回音,哥哥。发生了什么?赫尔说也许是通讯故障之类的问题。如果你没能收到上一封信也不必遗憾,那只是在特殊情境下写出的傻话。

现在这里已经是冬天。白天,阳光从满水水汽的窗户照射进来。我们沐浴在迷濛的金色光线里静默无语。黄昏时,在长时间的冥想后几乎同时睁开眼睛,会心一笑,迎接夜晚的到来,那是我们紧密贴合的美好时光。寒冷的空气里,充盈着冬季特有的迟缓气息,一种略带困倦的惬意给人宁静。

连续几个月,我的感受力都停滞不前。但那没有关系。浸淫在事物寂静的灵光之中,我不再渴望更多。赫尔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偶尔,他也有担心的时候,但那会是什么呢?如同午后田地上空飘过云朵,那样的忧虑到底是什么?

我无意寻求答案。答案自会出现。它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猛烈地叩击大门,直到你开门为止。

就在昨天晚上,被戴尔赛思星人称作罗摩衍那日的晚上——

赫尔一反常态,从晚饭后就一直坐在椅子里陷入沉思。

赫尔,该睡了。我说。

他缓缓抬起眼睛。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穿透而过。他还没有看见我。我等着,等他的目光穿过遥远的荆棘林,回到此时此刻我的身上。没过多久,他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

嗨,伊莲娜。他呼唤道,声音温柔沙哑,带着悸动和惊奇,仿佛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念这个名字。我想到了我们的初遇。我大概是笑了。他的手轻抚过我的脸颊。明亮炙热的风在血管里鼓噪。

那一刻,我们想到了同样的事。

但是赫尔没有起身。他像被钉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你有没有想过,两个相隔几万光年的星球上的人类怎么会有几乎完全相同的外貌形态。他问。

实际上?

我们只是看起来相同而已。和地球人不同,戴尔赛思星人体内每一个细胞不是生命的基本单位,而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他们拥有都有独立的血液循环系统和神经系统,完全可以自给和独立思考。整合这些生命体,需要消耗大量的热量,我们需要摄入大量的热量。

 我点点头。我终于理解他异常费时的洗浴过程。他要格外小心地去处理那些掉落的皮屑和头发。对他来说,每个细胞都是无比珍贵的。他会怎么处理自然代谢的细胞呢?

你到底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他问。

明白,你们因此具有我无法企及的思维和感知能力。我回答。

他望着我很久都没有说话

此刻,当我在写这封信时,借助回忆幽微的光芒,我一遍遍回放当时的情景,终于读懂那个从他脸上飞快闪过的神情,如火焰灼烧他眼睛的神情,原来是绝望。

钟声响起。12点。午夜降临。

来吧,出门走走。赫尔突然起身说道。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走到门外。

我叫着他的名字追出门。他站在楼梯口等着我。

穿上外套,你会冷的。他说。

 

我们一前一后来到路上。街道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两个行人。赫尔走得很快,像是急于赶赴什么重要约会,我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如果一不留神,前面那个飘忽的背影就会真的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路上真静,只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回荡,好像非洲丛林中猎人捕猎前击打的鼓点,只是我不知道到底谁是猎物。

我几乎来不及为赫尔的变化感到痛心,即便使劲全力,也只能勉强在他拐弯时看见他所走的方向,然后小跑跟上。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我几乎真的跟丢了他。在中心广场,我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好在这时传来了他的脚步声。

不远处,赫尔正在攀爬广场中心有着上千级台阶的高台。

台阶的尽头,那幢建筑物如同上古之时的巨兽,静静蹲伏,等候我们的到来。这幢巨型建筑有12个也许更多个门洞通往里面,每个门洞上方都有带辐射状窗花格的圆窗。门洞侧柱和拱门饰上布满雕像,数不清的带尖塔的塔楼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舔舐着黑色天空。

赫尔。我发出虚弱的呼唤。

赫尔停下脚步,然而那只是片刻的犹豫,他再次加快脚步,迎向建筑物投下的黑影,很快就消失在中间的那个门洞里。

没有的别的选择。我跟了进去。关于那天晚上的回忆仿佛被更改过,有的地方被蓄意拉长,每个细节都被清清楚楚的记下来,而有的地方则只留下一个模糊轮廓。我只大概记得自己如何经过曲折的回廊,在幽暗的世界艰难踱步,最后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光涌入我的眼睛。清亮甘甜的光,如同泉水一样的光。我听到美妙的合唱,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以最为和谐一致的方式轻轻吟出,和声如同羽毛纷纷飘落,又随着下一个高音扬起,穿透扶壁和肋架,流转缭绕,回荡在巍峨开阔的空间。

在这之上,肋架相交汇成一个八角星拱顶。在那颗八角星内,大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肋架间平滑的拱面,绽开光的八片花瓣。而花蕊则是透亮的网状物,如同火焰在光的花朵中喷吐。

欢迎你。光对我说。

不,光没有说话,但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就如同我和赫尔之间的交流。

我在这里。赫尔出现在我身边,再次拉住我的手。

这是哪里?

是伊甸。人类的最初家园。我们从这里走出,最后回到这里,重新归为完整。

我不明白。

他们是我们最后要成为的形态。这是赫尔的声音。他在我身后。当我再转过头望向前方时,光如潮水般消退。近百个身着短袖束腰白袍的老人站在原先被光充盈的地方。

你不是我们的同族。老人中最年长的那个走出人群朝我们迎来。他的目光轻轻掠过我们两个人,便立即洞悉了我们的全部。那张已经老的看不出年纪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姑且称为笑意的东西。哥哥,我无法诉诸言语来描绘当时具体的情境。那神秘的不可言语的意识相融同一。 在意识的合欢同流中,所有个体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限自由无比敏锐意识的“我”。

我是无数具有独立意志思维的生命——我们的细胞合体而成。

我是组成一个庞大主体的无数生命中的一个。

我是宇宙万物中的一分子,是完满世界的一部分,是从微小到庞大过渡的一个形态,是认知之外的神秘网络里的一个联接。

我,每一个我聚集在此,通过感应,交换全部感知认知,生命的体验在这里不断累积扩大,如同智慧的结晶体。

我,是戴尔赛思星人的最完善的进化形态,也是这个宇宙任何高级生命的进化形态。

而当我成为我之时,便在时间之外,因果之外,便在无限接近无限的路途中,终将抵达核心。

我们的世界,是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无始无终,奔腾咆哮的海洋,永远在流转易形,永远在回流,无穷岁月的回流,万化如一,千古不移,永远不知疲倦地在观审,沉浸并沉醉于宇宙的智慧与美中。

这就是我们最后要成为的形态。我发出梦呓般的感叹。怎样才能成为“我”?

成为完整的人,感受存在。感受的幸福越绝大,承受的痛苦也越沉重。你将软弱,将被诱惑,将面临选择。不要让绿色的火焰吞没你,不要成为肉食者的食物。

我想说我不明白,但是老者已经退回他的同伴中去。吟唱重新响起,老人和他们意味深长的注视消失在再度笼罩的光芒之中。我们安静谦恭地退了出去。

 

下台阶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赫尔向我解释说他认为比起言语体悟更重要。所以才等到罗摩衍那日午夜,精神合体们可以化为具象的时刻才将我带来。

还有……

什么?

我们停下脚步望着对方。

给你的药的确是高热量的营养药物。神经节发育生长需要足够的营养物质。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我们握住对方的手继续向广场走去。

是不是所有的戴尔赛思星人最终都可以成为精神合体。我一直在想精神合体所有的完整是什么意思?

有人会放弃完整。

为什么?

因为那会更轻松。只留下需要的部分应付着活下来就够了。

我们不会的,对吗?

是的。他攥紧我的手。

赫尔,即使用上全部身心去爱,我仍然会觉得不够。我也要你用全部的身心来回应我。全部的全部。

我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赫尔面色苍白的不再吭声。即使不动用深层的感知力,也知道他正在经历痛苦的挣扎。那是我当时完全无法体会的。我有些害怕,陈旧莫名的忧虑再次浮上心头。

就在那个时候,从我们身后缓缓开来一辆红色的大巴士。

看赫尔,巴士,它能到我们家吗?

是的。

我挥手拦下巴士,上了车。赫尔没有马上跟上。他站在车下,面如色灰。我忽然意识到某种不可挽回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刚想下车,巴士开动了。赫尔赶在车门关闭前的一瞬飞身跳上车。车上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乘客,没有售票员,也没有司机。光秃秃的座位和扶手发出金属的微光。死气沉沉的景象随着昏暗的车顶灯的熄灭而隐去。只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我们像误入墓园的游客,在黑暗中被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冷冷瞪着。空气浑浊,隐隐有一股甜腻恶心的味道。

我感到拥挤。车厢里挤满了一团团的黑影。我的皮肤能感到它们此起彼伏的微弱呼吸。

一个急转弯,我险些跌倒。赫尔抓住了我。外面的灯光划破驾驶座的暗影,犹如一道闪电打在驾驶盘上的两只手。他们关节发白,紧紧握住方向盘,熟练地根据道路改变驾驶方向和速度作出反应,就好像它仍旧连接在手臂上,受大脑控制,而不是两只自腕跟被切下的断掌。

我着魔似的盯着那两只断掌。它已经不流血了。腕跟的切口十分平整,伤口想必得到完善的处理,连疤都没留下。虽然从事体力劳动,但手掌的皮肤莹白湿润,像是一个被保养很好的女人的手。这情景多么眼熟,但我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相似的场面。还能在哪里见过呢?

一条腿安静的横躺在我前面的座位上。

一张威严的面皮从机械支架上转过来瞪着我

一张嘴连着舌头和喉管瘫软在微型电子轮椅从脚下滑过,停在驾驶座旁,说着什么。

红灯急刹车时,两只连着手的健壮手臂连忙抓住吊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紧紧抓住一个只有下半身的男人。没有脑袋的身体纹丝不动的翘着二郎腿。

到站了。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推”开我,从后门下车。一对兜在内衣里的硕大乳房紧跟着从我身边挤过也下了车。还有一截穿着皮内裤的臀部也在机械腿的帮助下跟着下车。

我收回目光,赫尔。我叫着他的名字,直到那个时候,哥哥,我才发现自己在笑。咯咯的笑声从我颤抖的身体里溅出。我疯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是,要是我真的疯了那该有多好。

赫尔没有说话。他还在那里,以一个完整的人的模样。我忍不住想他被分解后的样子。他,不,应该说是他们,会是什么样子?比如说当时那只紧紧抓住我的手,比如说他滚烫的嘴唇,比如说他的眼睛。

我望着他,用目光分割他,以各种组合形式,一遍又一遍,真实世界在我面前分崩离析,因为过分荒诞,甚至不会觉得恐惧。我开始怀疑这几个月的记忆是否真实,也许我真的疯了,所有这一切连同赫尔都是我疯狂想象的产物,都是我待在疯人院里的癫狂作品。即使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仍然不能完全肯定。这个世界是否存在?

不,哥哥,你错了。我也错了。赫尔是对的。就像那时候他紧紧抓住我,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他说。别出声。你在激怒他们。他们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戴尔赛思星人。

我想起不久之前他在家对我说的话。现在,我是真的理解他的意思了。笑声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我不得不弯下身子。

冰冷的恨意如同雨云从车厢各个角落聚拢过来,从一张嘴,一只手,一条胳膊,或者一截腰,从任何一段你能想象的被肢解的肉体。我们站在风暴的中心。赫尔看起来怕的要死。

它们会攻击我们。如果你再不住嘴!

我吃惊地睁大眼睛——他恨我,是的毫无疑问,那藏在恐惧之后的阴翳是对我由来已久的厌烦和失望。

而我的厌恶,对这个可怖又丑陋的种族,连同赫尔本人的厌恶也清晰地写在我的脸上。

我们面面相觑,喘着粗气。因为刚刚不小心在高空俯视深渊的真面目而感到晕眩。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漫长。

 

 

就写到这里吧,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很累。

 

耶利亚历九零年四月

哥哥,你还好吗?收到我的信了吗?我好像再度失去了你。我好像再度失去了很多东西,无可挽回。我带着漠然的心情看到他们被时间的洪流带走。经过一年的挣扎,我和赫尔终于放弃了我们的婚姻,好像那是一条废弃的宇宙飞船,我们——坐在各自的救生舱里,隔着窗户望着那条钢铁岛屿般的飞船在浩瀚寂寥的宇宙中缓缓漂去。

再也无法为它做什么。罗摩衍那日在巴士上发生的事情,我们努力忘怀,却以失败告终。在极端情况下窥视到深爱之人内心深处的怨恨,无法释怀。只要看见他的脸,就会想起那一幕。

我们假装忘记,故意提起,在争吵中作为伤害对方的利器,又在倾述时成为控诉对方的证据,然后又是假装忘记。是的,我们仍旧深深相爱,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更加痛苦。

我是多么羡慕那样支离破碎的戴尔赛思星人,他们看上去平静安详。他们局部活着,以特有的专长技能工作,进食,睡觉,甚至还有性爱,和我见过的地球人类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仍然还在地球。所有之前发生的都真的只是我脑海中的幻想。

一旦怀疑,那道认知上的裂缝就永远不会完全愈合。你永远无法再那么肯定他的真实性,连同这封信。那么哥哥你呢?赫尔,我的赫尔,以及我和赫尔共同感受到无限浩瀚又精微的感官世界呢?

一旦怀疑,你就丢失了一个宇宙。

我丢失了一个宇宙,但这并不能让我好受一些。即使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我仍然感到刺痛。被一个你深爱的男人厌恶,痛恨一个你深爱的男人,这两件事实无时不刻的折磨着我,让我发疯。如果是幻象,为什么会那么疼痛。我是怎么了,哥哥。这一切都是真的,毫无疑问。

最后,为了挽回我们的感情,赫尔提议对他进行记忆切割术。他说戴尔赛思星人的记忆都被分别储存在身体的不同部位。只要切除那个部位就可以完全消除记忆。

我去做过检查,他们说只要切掉一个小手指就可以。如果去做手术,至少我们中的一个人可以从头来过,能够毫无瑕疵的继续爱下去,不会再有相互怨恨。

赫尔试着说服我。我没有立即回应。有什么严重阻碍我同意这个近乎诱惑的建议。我不知道原因。一股沉潜在内心深处的力量在抗拒。我花了几天的时间去寻找它的根源。有一天,我坐在窗前。早春的空气清冽湿润,沁入我的皮肤中,也沁入到内心的幽暗丛林。忽然我明白了原因。也在同时,我意识到,我和赫尔真的已经完了。

“你不该去做那个手术。至少不该为了我。因为我不想你成为公车上的那些人。因为我不能忍受和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在一起,因为我要的是你的全部,你的全部。你明白吗?还记得我们在主殿外说的话吗?我要的是全部。如果你不是完整的你,就不再是我爱的人。”当我对着赫尔说完上述这段话的时候,眼见着这个男人变得越来越苍白。他血管里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他那么苍白,看上去几乎透明。我发疯似地想要冲上去拥抱这个几乎透明的男人。但我没有。

“你不能忍受不完整的我,你也无法面对和一个有瑕疵的我。”赫尔声音嘶哑地说道。他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相互望着,只是相互望着。

 

我走的那天,赫尔送我去航空大楼。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神色古怪地看着我。

“就要走了,你不想看看绿色火焰吗?”                                                        

我一时没有明白,但身体已经不明缘由地开始颤抖。从所未有的寒意爬上我的脊椎。我试图不去理会他的话,但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些绿色的带爪藤萝。

精神合体的话从记忆幽谷浮出。

不要让绿色的火焰吞没你,不要成为肉食者的食物。

“据说,他们才是这个地球的主宰,是比我们更高级的生物。还有一种更离奇的说法,声称我们是他们牧场上的牲畜。是他们设置了我们的身体结构,然后等我们无法承受生活自愿放弃完整时,就会将自己身体的某部分献上给他们做食物。”赫尔眼神空洞,嘴角浮现出恬静又诡异的笑容。我有种错觉,仿佛他已经接受了手术。“我们的手术其实很简单,只要赤身裸体走向他们就好。他们知道该吃掉那部分,一次都不会错。”

猛地,一阵战栗自下而上从藤萝中间穿过,悸动不断向外扩散,藤萝明白赫尔所说的话,像头饥饿嗜血的野兽闻到血味,变得狂躁无比。叶边翻卷,根茎扭转,细小的尖爪奋力挠墙。

我眼前是一片翻滚的大海,吐出灼人的烈焰巨大火柱,急不可耐的要吞噬一切猩红腥甜的生命。

簌簌声响起。多么熟悉。我似乎在哪里听过。那声音像一只尖利的爪子猛挠我的骨头。

“不用怕。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赫尔宛如梦呓地自言自语道。

我捂住脸,飞奔上了城铁。哥哥,我看到整座城市都在熊熊燃烧。那绿色火焰妖娆疯狂地舞蹈着,为能吞噬这个世界而发出嘶嘶的叫声。

城铁来了。它从一座座高耸的绿色火柱中穿梭而过带着我突出重围,。

  

此时此刻,我正坐着飞船进行空间跳跃。至于赫尔,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他的语音邮件,他告诉我他已经切除了他的双手,那里存放着对我所有的爱。现在,即使回忆起我,他也不会痛苦。而我,哥哥,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完整的一个人。

  

注:戴尔赛斯星 又名分音符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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