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冯源:一个孤独症患者的旅行


【关于冯源】


认识冯源好多年,见他第一面觉得他有些沉默寡言,眼神里氤氲着一层雾气,分不清是孤独还是寂寞,后来聊天的时候发现聊到感兴趣的话题还是蛮健谈的一个人,但通常情况下,他总是沉默不语的观察着这个世界,用冷静的文字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他不轻易把情绪挂在脸上,尤其是拍照的时候,他做什么情绪都是多余的,他最适合的就是没有表情,只需要望着他那双眼睛就好,就好像你沉入了湖底。如果你见过他一次,哪怕一次,你就会记得他那张密不透风渗不入任何水份的脸。


过去,他除了写作之外一直在玩“魔兽世界”,他说他不擅长交际,拙于言行,反而不如在网络虚拟世界活的洒脱自在,说话没有顾忌。他告诉我他好几个职业角色都练到了满级,像是把寂寞练成了孤独。他并不为此而开心,这意味着他又得找点新的事情来做——说过了,他没有什么朋友。他不是作出一副很孤独的样子,是本来就很孤独。


用他的话来诠释寂寞和孤独我想是最合适不过了。


“寂寞和孤独是两码事,一个孤独的人遇到另一个孤独的人,他们之间是存在默契的,因为他们理解那份孤独,并享受着,然后擦肩而过,各自上路,而一个寂寞的人遇到另一个寂寞的人,只会放大那份寂寞,他们终其一生只是在不断填一个大坑,他们称那坑为空虚感。所以,找一个和你一样寂寞的人,去放大寂寞吧,至少这样接地气,食人间烟火,莫让那份寂寞演绎成无法分割离自身的习惯,变成了孤独。”——冯源微博


于是他选择旅行,南征北战,这样或许真就接了地气。


他坐火车去了很多的地方。每到一处,他都到朋友家蹭吃蹭喝。他得节约一点,再节约一点,这样他才可以有钱去到更多的城市,看更多的风景。


不幸的是,到成都的时候,地震了。


他躺在床上,感到强烈的震感,他愣了一会,然后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又把笔记本电脑放进包里,那里面有他未完成的小说稿,有他那些可遇不可求的灵光乍现。那时他发现,与其没了这些稿子和灵光忍受日后的自责和煎熬,不如一死了之。


一切都可以抛开了,一切的一切,有他的手稿就够了。至少,那些文字那些故事只属于他。它们是他的孩子,或是一个永不会离开他的情人——


从此,他再也不是一个人。



【职业规划局】


我:为什么会想要写《职业规划局》这样一本小说呢?可以给我们简单的介绍一下《职业规划局》吗?


不避讳,我以前是个愤青,特别喜欢摇滚乐,听西方的摇滚更多一些,什么风格都听,从金属到英式,从迷幻到哥特,我想这也是我的小说中总被人说有些西化的原因,因为我在这种音乐氛围里浸泡了近十年。我个人对社会现实蛮关注的,尤其是上高中那会,那时就是傻傻的抱怨不公的现象,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案,但都是纸上谈兵,能做的实在有限,后来混了一个小专科文凭参加工作了,总是不满意,不停地换工作,什么都做过,从混迹小作坊的体力劳动到十六小时坐在电脑前的信息摘抄员,从一月只拿六百块钱的事业单位到一月还拿六百多块钱的家电卖场,甚至都做过站在大街上逢人便上的推销员,我看过那些世态炎凉,也尝过人间冷暖,我当时时常想如果我在报志愿的时候能明白自己适合从事什么职业,自己将要学的专业具体能给我带来什么,我是不是适合做这份职业的话,或许我就不会去选那个导游专业,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干某件事情的材料,而偏偏阴差阳错就走上了那条道路。


所以我想写《职业规划局》这本小说,我把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对人类社会的看法都写了进去。


《职业规划局》里一个最大的哲学设定便是宇宙运作机制的问题,大到宇宙爆炸,小到邂逅成功,一切一切都是运气,那些站在讲台上讲述自己成功史的佼佼者往往从自己的发家史里剔除掉运气这个成分,如我书中所说,运气是看似占比重小,但杀伤力超强的核武器。


《职业规划局》的情节主要是走的悬疑路线,这仅仅是手段,不是目的,书的目的是告诉读者,我们活着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总有那些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世界,而我们最聊以自慰的话便是眼不见为净,没错,我们总在选择避开真实。


书中主要想阐述和揭发的还是人的贪婪本性和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精神,这多想资本主义初期那些贪婪的资本家啊,而现在就是他们操纵着这个世界,我们都觉得那是成功学的典范,都觉得他们是偶像,即便现在不还是有人在神化着乔布斯老爷子吗?

 


我:有人在豆瓣上给你《职业规划局》创意的部分打9分,打斗的部分打5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距呢?那你给自己的这本小说打几分呢?


你知道的,最常拿来自慰和自卫的话便是那句,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不想用这个用烂了的梗,我只说那个打斗部分吧,其实要让我把打斗和情节写复杂是很容易的事,甚至控制叙述节奏都是易如反掌,可我不想那样,我就是一个打破规则的人,我喜欢自娱自乐,这本书更大意义上是写给我自己的,写给那个年轻的自己,诚然,这个世界在我眼中一点都美好,它简单而粗暴,血腥而肮脏,所以我最讨厌那些一个人在临死前还要来上一大段对白的情节设置,那简直就是太假了,一个打过架,报过仇,混过社会的人看到那些情节的时候一定觉得实在太矫情了,现实是残酷的,我要让我的小说忠于现实,并超越现实走向为了情节而情节的反面,那就是残酷冷血不拖泥带水地干掉对手,这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不知道你是否会想起第一次拒绝给你工作的人?第一次否定你贬低你的人,即便你自持狂傲,怀才不遇,可是当你还在坚持自己理想的时候总会碰到几个绊脚石和人渣,他们教会了你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而那些一直活的顺风顺水的人一定会认为我在扯淡,我在释放巨大的负能量,其实我觉得还好,因为当你早就在年轻的时候面对这一切应该算是幸运,等老了或许就释怀了,也算是经历了风雨,手掌也磨出了茧子,成熟了,甚至成功了,而那些到了中年才走下坡路的人们半途经受打击的时候,恐怕就真的很难再爬起来了。

因为,运气是可以用光的,运气不是你家的特殊贡品。


所以,我才说,只有彻底绝望,背水一战,人才能屹立不倒。


无独有偶,在今年一月份我的书发行之后,杜琪峰的《毒战》上映,在最后的结局里,古天乐饰演的角色掏出手枪枪杀了四名警察,说点门道里的事情,以前这种镜头是不会过审的,这种镜头甚至还需要公安部来审核,痛痛快快地杀警察这种事可不是像上映就能上映的,但杜琪峰做到了,那毒贩开枪前一句话都没说,只听四声枪响,大结局了。我看完之后就想起自己设置的打斗情节,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简单而粗暴。


这就是我想告诉大家的,要看清现实,坚强的活下去,靠自己。

 


我:有人说比起小说家你更像一个诗人,你觉得呢?


很多人这样说过,因为我最早不是写小说的,而是写诗歌的,自己写完自己看,一定要有想象力在其中,我只是在大学毕业那年写了那篇《九男一女》就没再写过东西,也不看什么小说和书籍,我那时忙于生计和创业,我要活下去,我得解决温饱问题,哪来的闲情去看小说读书呢,那时的我早上为了省钱不吃饭,坚持了三年,馒头和咸菜更是家常便饭,我现在想起那段日子都觉得没白受罪,那是我一生的财富。


可运气终究还是找上了我,敲响了我的家门,正是那篇《九男一女》让我走上了写作的道路,我现在依然满怀感恩。


所以,写诗歌更适合我抒发感情,而写小说更适合构建世界。


我不会拿类型来定义我的风格,那样不仅好笑而且徒劳,一个作家写的是自己的心。

 


我:今后还打算写科幻题材的小说吗?下一部小说是什么样的题材,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吗?


我一直是一个想法比较多的人,我会再试着去用科幻题材来表达一些想法,这是肯定的,直到我的灵感枯竭。


下一部是关于我最不想涉及的题材——爱情,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我喜欢的切入点,所以是时候写关于爱情的东西了,当然,还有爱情中的那份孤独和离别。



星云奖入围作品《职业规划局》

冯源小说《职业规划局》节选:

 

导演钱归泽的述职报告《投射》


一个孩童用毛笔即兴挥洒一泼便造就了我,我宁愿这样描述我的神,那时候他还年轻。夜如是说。

如果你抬头仰望天空,我指的是不要看星辰,而是看那些如薄纱一般的云层,你可知道那些其实是极其微小的晶状体?别急,冷静下来,再接着往上看,假想你穿过那,当你的皮肤被摩擦的有灼烧感时,那就是大气层。而这就是我要打算告诉你们的,只有我这个职业才能理解的事情。

毫不避讳,我更加喜爱夜晚,因为只有夜晚才能庇护我们,让我们看清自己,确认自己。

闭上眼,把我们居住的地球想象成一个巨大的眼睛,让我来指给你看,外围的大气层就是晶状体,所有光线都会被它折射进入内部,然后我们感觉到光,确认光。

可从来没有人追问,这光是谁的光,来自哪里的光。

白昼,我们沐浴在阳光下,我们反射着太阳光,经过大气层的折射,到达另一个星球,那颗星球上也有人沐浴在阳光下,被他们的大气层所折射,再到达另外一个星球或者来到我们的星球,那大气层就像是一面透镜罩在你我的头顶上,不要怕,我们可不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然而实际上,不存在另一个星球,没错,只有当黑暗来临的时候我们才能确认这点,确认自己。这就是我想说的。

告诉你们,要么我们是被折射的影像,要么我们是本体。事情就这么简单。当大气层把我们发出的光送到外太空的时候会沿着对称轴在太空里折射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地球,一模一样的我和你,就像是我把你和我拍成电影在幕布上播放一样,你看着另一个你在那块巨大的幕布上做那些你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情,可能是邀请暗恋的人来喝茶;可能是和从未谋面的父母相认;可能为了报仇杀死某个人;可能就是躺在草地上享受着微风发着呆,没错,这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可一旦那块幕布黑下来,就像是我们常说的“当夜幕降临”,没了光,那上面的我们就消失了,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所以,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才能确认一点,我们是真的我们,还是那些影像。假如夜晚来了,我们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那真的就是我们了,只有做我这行的才对这种理论感触颇深,友情提示,千万不要被银幕上的你所左右,所替代,仅仅是友情提示。

而这就是我想先要告诉你们的大气层理论。

我刚当导演的时候寂寂无名,拍过几部小成本制作的电影,直到接到《危城英雄》这部剧本才真正让我火起来,潜伏了那么久,我也熬出了头,这应当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当梦想成真的时候,我们总会掐自己的皮肉那么一下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就像我之前说的,确认自己,确认自己不是那虚假的影像。

说那些银幕上的影像是虚假的有点哗众取宠,可我们人人都在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些看上去就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最好是假的,最好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人就是这样的,发生的好事恨不得全揽到自己身上,而那些倒霉的事情都是别人的,不然就是发生在电影里的。

你看,看电影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心理活动,可人人都对导演怨声载道,评头论足,哪怕他们不是专业的影评人,不知晓这里面的门道和规矩,哪怕他们连大气层理论都不知道,可我不能对他们这样说,“你们这些可悲又刻薄的人,注定一事无成,最多看看电影聊以自慰罢了。”可又何尝只是电影会让他们这样?

第一次见到李莎的时候,她刚刚满十八岁,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站在电影院门外,夜晚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几缕发丝横陈在她的俊俏鼻子上,在我看来那是风对她的舔舐和吞咽,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是诱人的,恨不得把她剥光衣服揉捏在掌心,就是这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苦苦寻找的电影道具。

我从来不把演员说成是演员,我都称呼他们为电影道具,其实我这种称呼更贴切一些,当一个演员走进镜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他,他只是一个道具,我用来完成整部电影的道具。当然我们都知道,每一个人都想成为万众瞩目的道具,就好像我们小时候跪在商店外的橱窗外面,脸蛋紧紧贴着那层看似薄如糖衣的玻璃,垂涎着那些塑料模特身上的衣服,心里也想成为那块凹凸有致的塑料站在里面,就是想那样站在那里。

这无非是对自身完美的向往,可那时候单纯的以为自己这张脸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夸你多么漂亮,多么可爱,等你长大以后,当青春期爬上你的肩头时,你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人们说的那么漂亮,于是懂得了自卑这个词怎么写,内向是怎样一种状态。这一切的结束直到某个丑角明星出现在你面前,你觉得那明星就是从你儿时的橱窗里走了出来,变了摸样,换了姿态,准确的说,你觉得那明星也被青春期给毁掉了。

你开始关注他,追捧他,唯他马首是瞻。

而李莎这张脸则是没被青春期毁掉的典范,不仅没毁掉还精心打磨过。我走上前去掏出名片表明我的身份,她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会,才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接过名片,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话,说什么都不合适,“想试试的话来找我。”我只能这样说。

第二天早上,她就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身上还是那件衣服,奶白色的棉纱连衣裙,裙角边有些污渍像是很久没有换过,我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端来一杯水。

“我可以试试,我想我需要钱和地方住。”

“钱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我带着她来到暗光城的主干中心道上,两边高楼投下巨大的阴影,那些梧桐树随风招摇着像是章鱼的触手,李莎胆怯地望着天,那些高楼把天切割成一块平行四边形,她抬头看着天,她说这里比黑城好多了,至少天还是蓝色的,至少还能看到太阳。

“从黑城来的?”

“是,昨晚刚到的。”

“一个人?”

“是秘密警察把我送来的,他们答应我的。”

“答应你什么?”

“我帮他们指证坏人,他们答应我让我在暗光城重新开始生活。”

“这很好,这很好。”

我们来到停车场钻进我的车里,我扶着方向盘,拉好倒档说:“这可是老牌子了,现在不好找了。”

“我见过,在黑城的废车处理厂里见过,那时候我经常去那附近玩。”

“是啊,恐怕以后就更难见到能开动的了。”

我带着她来到了美食城,一个老妇人在哟喝着卖茶叶蛋,隔壁的早餐馆老板拿着油条蹲在门口,望着远处发呆,在老妇身上我看到时间在她弯曲的脊背上慢慢蠕动着,在隔壁老板的背上,时间在快速奔跑着,而在李莎的背上,那香滑的脊背,时间欢快地跳跃着,即便在同样的时空里,神分配时间的方法果然不一样。

“你看那卖茶叶蛋的老婆子,我敢说,她的闹钟发条已经松弛了。”

“我早晚也会有那样一天。”

“所以,电影可以帮你留住青春岁月,就好像把你投射到另一个世界里。”

“你是指三城的结构吗?黑城和灰城截然不同就像是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想光城肯定和灰城又不一样。然而这一切只需要更改闹钟属性就好。”

“你说的很对,很有天分。我正在着手一部纪录片电影,是讲述一个三城杀手的,你有兴趣试试吗?”

“谢谢你,可我能给你什么当做报答?”

“报答?不需要,你只是我找到的一个道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应该庆幸能找到你这样的好道具。”

我带她吃完早餐就开车来到高速公路上,我把剧本递给了她,剧本名字是《发条机器》,“这个剧本是我最近刚刚写成的,电影分为两条线索,一条线索就是现在发生的案件,每年在职业规划局大选之前都会有人被杀,而且被杀死的人是某行业中的佼佼者,这是一个正常的叙述线,我们可以用物理学上的定义称之为串联;另一条线索是由好几个小故事并联起来的,故事里讲述的事情都是随机的,发生在一个投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的发生的事情可能是这个杀手杀人之前做的事情,一些必要的准备,也甚至和杀人,和电影的主线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展现他的生活,这就是我大体的构思。”

“你想表达什么呢?”

“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个杀手也是个普通人,是什么让他开始杀人的,他是怎样一步步变成另外一个人的,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这种变化,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觉醒。我想让大家都客观地看待这个人。”

“客观不太现实,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标准太多,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根标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没有人能说得清,一切辩驳都是徒劳,即便把这种问题交给时间来证明也是荒唐可笑的,因为时间会改变人,一个人在每一个时间刻度上都不一样,就像是分裂成无数个,或者用你的话讲是投射体。”

“那我们应该帮助人找到本体。”

“没有人喜欢看本体,人们喜欢的都是橱窗里的塑料模特。”

我们陷入了沉默,我想最好结束这种没有边际没有意义的谈话,这更加显的徒劳无力,就像是两个怨妇在为一件商品的涨价以后该不该买而喋喋不休,我们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可是电影人,我们可是艺术家。

驱车来到影视城,那些灰暗的建筑拥挤在一起像是一座幽暗闭塞的森林,那些未知的恐惧就在其中安居乐业,等着人们进去呢,等着抛出一个大大的惊喜,这可是恐惧们的职责所在。

李莎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建筑,她说:“这里和我生活在黑城的家乡有着惊人的相似,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敢肯定还是你的家乡更加真实,毕竟这里是人工搭建的。”

“可是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而眼前的这些建筑也无法让我怀念家。”

“你爸妈都不在了吗?”

“不在了,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死掉了,就在家乡的那座别墅里,祖传下来的。”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挨家挨户要饭,或者帮他们干点零活,跑跑腿。”

“那还算不错。”我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想我一个小女孩能靠什么养活自己,违法的事我也干过,但是不至于会被抓去枪毙,也算是见了世面。”

“阅历丰富这点对演员来说非常不错,不像有些孩子从小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里,从小被教育长大后找份安稳工作,买份养老保险,小心做人,处处与人为善,不张扬不犯法,哪怕碌碌无为,可他们终其一生不过是在等死。”

“我小时候认识一个叔叔,他应该就是你说的这种人,但他的确是个好人。”

“我为什么觉得你说他是‘好人’像是在挖苦他。”

“我没有。”

我不自觉地笑着,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见底,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还会有这样的眼神,“走吧,今天就开始工作,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欠东风。”

我们走进了这座人工森林,森林周围是各种各样的拍摄设备,很多人都在准备着,真是久等了。

《发条机器》剧本之并联故事线:

场景一

男主人公坐在海滩边上数海鸥,他虔诚地伸出右手食指在空气中点着,一下,两下,三下……他屁股下的沙滩椅是旧旧的天蓝色,似乎已被这涨潮的海水涤荡了无数次,这是我们的杀手先生,他身旁即便走过清纯又惊艳的女子,他依然还是在数着海鸥,他沉醉其中了,没人知道这是哪个时间点,她恰恰出现了。瑞莎(李莎饰演)只是坐在离杀手先生不远的地方,他们从未谋面,即便他们从小就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能全被他们擦肩而过了,今天才是他们的第一次邂逅。

场景二

男主人公在一家房产公司里出售楼盘,一群破产的农民正在跟他讨价还价,他们衣衫褴褛,他们紧紧围着他,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会扭转眼睛看向外面的汽车,他在等人,他终于不耐烦的让步了,以相对稍高的价格收下了地契,是农田的地契。萨沙(李莎饰演)走进去买房子,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谈。

场景三

男主人公来到黑城的“大迪克”酒吧喝酒,里面有个保镖(钱导饰演)的脸是个“x”字疤,那个保镖带着男主人公向酒吧里面的长廊走去,走到尽头的那个小房间。而恭子(李莎饰演)正坐在一个带面具的男人旁边,那男人的面具上是两颗星星形状的眼睛,呈现黑白太极的颜色布局。那个面具男人和他谈完事情便走了,而后,恭子和男主人公拥抱在一起,恭子想挽留他,但却是徒劳。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面具男在走出房间之后摘下了面具,酒吧里的摄像头刚好捕捉到这幅画面。他走出酒吧,坐上了车,车离去。

“导演,我为什么要扮演三个不同的女人?”李莎疑惑不解。

“因为这一切是随机,是投射,那些你不可能是真正的你。”

“可我觉得这一切都如此真实。”

“因为你带入了你的情感,这一切不过是投射的影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你才属于你,才会确认自己,你只是道具。”

《发条机器》之串联故事线:


场景一

杀手先生身着黑衣,头戴面具埋伏在暗光城房产销售中心附近,时值职业规划局大选来临之际,他手持利刃等待那个销售业绩最好的人——黑泽(李莎饰演)出现,黑风吟吟,身为普通职员的黑泽被划过的一道白光割了一下,他摸了摸脖颈,瘫倒在地。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场景二

杀手先生来到暗光城的精神病院里,那些电网依然高耸入云,他穿着税收人员的制服大踏步走了进来,没有人阻拦他,他擅长伪装自己,他右胳膊夹着公文包,右手食指在公文包上不停的点着,就像是一个杀手在练习扣扳机,他来到大厅环视一圈,一个疯婆子站在一扇窗户边上盯着杀手先生看,直直地盯着,疯婆子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看向了窗外。疯子们都叫她半仙,没人知道半仙的来历。

杀手先生看到半仙转了身便也转了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走啊走,走出了精神病院,他接着走啊走,走到了黑城报业的门下,他还是穿着税收人员的制服,他来到总编室,坐在他对面的就是黑城报业的主编——三源桎梏(李莎饰演),杀手先生的右手食指还是不停地点着公文包,他面无表情,无只言片语,把公文包的侧面转向三源桎梏,右手食指再次稳稳地点了一下,三源桎梏瘫倒在地。这是他杀的第二个人。


场景三

杀手先生会不会杀这个妓女没人知道,他只是带着眼镜装作斯文的样子摁着手里的电视遥控器,那个妓女刚刚来到,关了门,把她随身携带的假人玩偶放在椅子上,便一头扎进进了浴室,浴室里雾气弥漫,想象无限,杀手先生不急不躁,不骄不傲,他耐心等待,当那个妓女递交出自己的名片时,杀手先生说了第一句话:“落山鸡(李莎饰演)?”

随后,杀手先生把李莎摁倒在床上,那墙上的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这一切都像是皮影戏,你只能凭想象去判断。忽然,在两个人影之间多出了两条长长的黑线,还有液体溅飞出来,杀手先生跪在落山鸡的两腿之间不停地往外拉扯,拉扯,拉扯着某样东西,慢慢地拉扯,直到那东西在墙上的影子崩裂,杀手先生两只手各拎起两根线像晾衣服之前那样在空气中,在床上甩了那么一下,又抖了抖,是一件类似衣服的东西,准确的说是一件T字内裤,但是洗完澡怎么会又穿好内裤呢?只能断定是情趣内裤了。

杀手先生就这么拎着,从床上郑重其事地移下来,落山鸡已经在床上不动了,像是得到了高潮昏死过去,他就这么拎着那件所谓的情趣内裤走向了浴室,浴室里的雾气已经散去,镜子里可以看的很清楚,镜子也是即时的被投射体,镜中的人满身是血,像是用血沐浴完毕,他的两手之间根本不是一件内裤,而是一个女性独有的器官,是带有卵巢的子宫,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件殷红的内裤。

镜子是被投射体,当夜晚来临时,我们可以确认自己,镜子不再反光,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影像,也可能都是假象,一觉醒来你便会忘记,便会忘记。

“导演我为什么要扮演三个被杀掉的人?”李莎疑惑不解。

“因为这一切是随机,是投射,那些你不可能是真正的你。”

“可我觉得这一切都如此真实。”

“因为你带入了你的情感,这一切不过是投射的影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你才属于你,才会确认自己,你只是道具。”

宇宙是时空,从我的职业角度出发,我只关注宇宙的偶然性,我只关注宇宙的随机性,那颗所谓质点爆炸的瞬间是随机的,我们不知道是谁操纵了那场爆炸,是哪个阴险的小人创造了这么大的宇宙,宇宙里的每个星球形成也是随机的,就像我们种了一棵树,这棵树长出多少树枝,发出多少嫩芽,都不是我们控制的,我们只是构成这颗树的一部分,我们诞生于某个树枝上,某个分岔上,某片叶子上,我们的命运是随机的,我们不知为何而降生于世,不知道自己生下来是为了做什么,直到某天那些随机的时机,那些运气来到我们面前,那不是我们能阻挡的步伐,我们活着便是随机。

我们可能为某件事情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可是我们却一直在失败,直到运气来临,直到幸运女神抚摸你的头,报以微笑,我们可笑地恍然大悟,原来我们之前的所做的努力没白费,这时,神都笑出了声,我们的努力和成功没有必然的联系。

没错,我是一名导演,没错,我手里有大把的电影演员,他们都是我手中操控的道具,我想让谁上台,谁就可以走到银幕上,我想弃谁不用,谁就永无出头之日。

有人对我说:“导演,那谁太厉害了,他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他的技巧太牛逼了。”

我说:“那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因为他只是做到了你们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没有情感的技巧如何演绎人生?”

有人对我说:“导演,我们大部分人喜欢的都是肤浅的东西,你拍的如此深奥,让我们自己觉得喜欢你是一件很无知的事情。”

我说:“无知与不无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能在这无知里意识到无知,承认无知,就比那些虚妄的人强万倍。”

李莎,我不想告诉你这世界背后隐藏着多少潜规则,我只想告诉你,在我拍自己想拍的电影之前,在写自己想写的剧本之前,我不过是个搞三级片的小导演,我寂寂无名,无人知晓,在那浑浊的环境里,我摸爬滚打,我遵守那些早就制定好的规则,但我自己在心里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我出头了,我不会再让别人来遵循这些肮脏的规则。你知道吗?在光城里,那神圣之城,是不允许性行为的存在,因为在大祭司看来,这是肮脏的行为,是不能晒在阳光下的下流行径,可我们人就是通过这所谓的下流行径生下来的,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是肮脏的,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必定要做肮脏的事,多少人在这淤泥里被污染,多少人从这淤泥中奋起呐喊,可是这呐喊是那么苍白无力,宛如刚破出水面却瞬间夭折的莲花。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我越来越没有知觉,机械地活着,除了麻木就是麻木,可直到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击中了我,你让我觉得暗光城里的阳光才真正的有了温暖。我以前不怕夜晚的到来,可现在我怕了,我怕你给我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投射的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幻灭,所以我觉得应该放你去更远的地方,更黑暗的地方,黑城的黑暗是看得见的,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阳光下的黑暗,那些在你眼前你却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恰巧戒女团的领导者泰姆来我这审查电影的时候看到了你,她说她要带你走,我知道她是想报复我,因为当年她也是我手里的一个道具,她想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我没办法留住她,大祭司早就内定了她,要求她去接戒女团团长的职务,所以她一直因此恨着我。但也不仅仅是因为这点,我想她也看到了你身上单纯的东西或者是你的美丽,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她让你成为戒女就会阉割我的电影,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我要忠于我的职责,而且,更重要的是,让你去光城也是一件好事,我想看看你究竟能否守住最本真的自己,我相信你。

你就当做是去演一场戏,你就当那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投射,李莎,祝你好运。

李莎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她亲眼目睹家里那只猫被她父亲杀死的过程,她当时大气不敢喘,她知道如果她父亲知道那是她做的,那时被开膛破肚的就是她了,从那以后她的心里便有了难以消散的阴影,像是她的头上总顶着一片阴云,似吃了酵母一般,慢慢膨胀。

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更好的表达方式来结束我的电影,安排一个更加有震撼力的结局,但是我发现这里面都是循环体,没有终结,有的都是一个个的节点,像是人生必经的那些阶段。

如你们所知,我称电影里的世界为投射世界,相对应的也便有一个真实世界,两者的相互关系也恰恰迎合了暗光城的所有职业的两面性,从事这些职业的人具有极端的两面性,而你们通常看到的也只是我们想让你们看到的,是光明的一面,没错,阴暗面没那么轻易就会让你们看到,但是我觉得你们迟早都会知道。

正如我现在所表现出来和叙述的,和蔼可亲,低调内敛,文雅从容,我相信我在竞选中,在比赛中依然会如此,我但愿。

在投射世界的时候,你可以扮演英雄,扮演你想成为的角色,拯救世界,哪怕牺牲自己;而在真实世界你依然是一个平常人,碌碌无为。可是有一位暗光城的物理学家提出这样一个理论,当世界面临毁灭,面临要重新洗牌的时候,这个世界会自发衍生一个投射世界,让一个来自真实世界的人进去扮演救世主,就好比你翻阅《神启》之书,被书的魔力吸了进去,献祭自己的生命来拯救我们的真实世界。

所以说,神便是这样安排救世主命运的,神是最会设置游戏的人,救世主被投入幻象中失魂,疯狂,成为必须要主动献祭自己的觉醒者,直到他自杀,紧接着投射世界毁灭了,消失了,与此同时,现实世界则因投射世界的毁灭得以恢复正常秩序,一切照旧。可我们都知道终究还是会有恐怖的人工将其模仿传承下来,那个再也回不来的救世主和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投射世界变成我们梦中的碎片,残留在梦境中的某个角落。

我们经常这样说,那人看上去好眼熟,眼前的情境似乎发生过。可你极力在回忆的一切都将指向某人的死亡时,你是不会意识到神的把戏的,你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死去的事实,那只是你眼前的一具尸体,一个在梦中似曾相识的朋友……

这正如一个演员拍完一部戏之后人间蒸发或者悄然死去,渐渐被世人遗忘,不再提起。

然而,人们不会遗忘他所扮演的角色。投射世界里救世主的英雄事迹和传奇被现实世界的我们铭记并写入经书里,我们信仰他,膜拜他,为其建造庙宇,供奉他,甚至我们还会在梦中与救世主相见,也正如此刻,我目送着李莎坐上了去光城的管道列车。

这一切不过是新的开始,永远没有结束,最后我们都将化为尘埃。

《发条机器》剧本结局——投射世界

场景一

一名医生(李莎饰演)站在手术台旁边,手里握着手术刀和手术剪,手术台上躺着刀疤脸出租车司机(钱导饰演)和钱归泽(钱导本色出演),两个闹钟被放在手术台一侧,这个手术关乎到三城的安危。这时候,杀手先生创了进来,他来阻止这一切,杀手先生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场景二

杀手先生杀死了戒女泰姆(李莎饰演),他再次破坏了职业规划局的大选,他坐上了职业规划局局长的职位,他并不打算就此停手,他的目的是拯救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拯救三城,神告诉他,再过不久,三城剩下的人都将在一夜间死光,只有牺牲他自己才能力挽狂澜。

杀手先生来到议会大厅,找到了谭老大,谭老大身边是两个已经脱光的美女,他掏出枪一一将他们枪毙,他吹了吹枪口的蓝烟便起身向光城出发。

他来到光城的沙漏之母神殿,大祭司(李莎饰演)正站在神像前祈祷,他转过身来,大祭司把一个沙漏放在杀手先生面前,那个沙漏上半部分是建筑和植物,下半部分是平整的沙漠,大祭司说:“知道沙漏的寓意吗?”

“是时间在流逝。”杀手先生说。

“不够准确,你再考虑一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将是沙漠,一切都将毁灭。”

“还是不够准确,你再考虑一下。”

“随着时间的轮回,一切都是沙漠,沙漠都是一切。”

“你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孩子。”

“时间不存在,上半部分的建筑是下半部分的投射影像,一切皆是海市蜃楼,皆为幻想。”

“年轻人,你可以开枪了。”

随着一声枪响,杀手先生杀死了自己,他的血从他的头颅一侧缓缓流出,就像是沙子。

《发条机器》剧本结局——现实世界

钱导只是这样写道:一切都已经再次循环,你会怎样选择?



 (科幻星云网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 科幻星云网www.wcsfa.com) 


喜欢 1 收藏 0 评论
分享

精华评论

总计 2 个记录,共 1 页。 第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最末页
0/140
*
由创企科技提供成都网站建设.成都网络营销
Copyright 2011-2015科幻星云网 . All rights reserved. 蜀ICP备12024304号-1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 川B2-20120098

登录科幻星云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