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当然会繁殖，但是恐龙究竟怎么交配，对于《侏罗纪公园》的狂热粉丝来说，也是不明觉厉。更重要的问题是，在OOXX之前，恐龙享受求偶的过程吗？
我清楚地记得，在成年之后，有某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道鸟类怎么交配。当时，我正注视着图书馆的窗外，打量着电话线上的一对麻雀。它们并排站在电线上，东张西望，鸟儿常常这么做。我突然意识到，我不知道鸟类怎么求爱。一开始，它们相爱了，我沉思着，但是然后呢？从麻雀悠闲地掠过电线，到安家筑巢、成家生蛋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想到鸟类交配这个问题时，我正在图书馆里，（要找到答案）便利快捷。我最终找到了答案，我了解到鸟类交配时泄殖腔会接触，鸭子的丁丁是奇怪螺旋形。我惊呆啦！我觉得，我应该进一步研究下去，沿着麻雀留下的踪迹，一路追究到它们声名显赫的祖先——恐龙。气势汹汹、威武雄壮的恐龙，是怎么顺利完成交配的？
为了寻求答案，我请来了一位专家。布莱恩·斯维特克（Brian Switek @ Laelaps）是一位自由职业科学专栏作家，专业方向是进化、古生物学和自然历史。他最新的著作《雷龙之吾爱：与旧骨头、新科学和最爱的恐龙一起踏上旅途》（On the Road with Old Bones, New Science, and Our Favorite Dinosaurs），书中在各种内容中，有一个章节专门生动活泼地描写了史前交媾！准备好，你马上就要了解到超乎想象的恐龙OOXX。
你准备好向大家介绍恐龙交配了么？
斯维特克：完全准备好了。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话题，直到有人向我提问“恐龙怎么OOXX？”学校里从来没教过！
斯维特克：在美国，这个话题可会考验到一箭双雕的功力，因为你既要谈及交配，又要谈及进化，所以我猜想，绝大多数学校都想跟它保持距离。
印象中——如果我说错了请一定要纠正我——贝弗利·霍尔斯特德（Beverly Halstead）是第一位讨论这个话题的古生物学者。
斯维特克：有一些人，比如亨利·F·奥斯本（Henry Fairfield Osborn）稍微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都不着调。奥斯本形容霸王龙的时候，说霸王龙短小的胳膊在交配时候会互相抱抱、挠痒痒，但是他也就说了那么些。霍尔斯特德是第一个正视这个话题的人，并以他特立独行的方法深入研究。他是否发表任何学术文章，我不太清楚，但是他确实经常谈起这个话题。在此过程中，有一件出了名的事，他请出自己的妻子来展示恐龙可能采用的体位。他的一本书叫做《恐龙的生态与进化》（Ecology and Evolution of the Dinosaurs），目标受众是年轻读者，书中就有几页恐龙在“干活”的插图。霍尔斯特德好像对于这个话题兴趣盎然，乐此不疲。
或许这只是霍尔斯特德的公开演说技巧，但是研究恐龙交配这个想法，对于当时的科学界来说还挺震惊的。你认为，现在的古生物学家对于这个话题的态度是不是更开放了呢？
斯维特克：这个问题要分成两方面回答。一方面，这不是一个体面对话的话题。我在书中提到，近在二十世纪早期的南极大远征中，船上有个自然历史学家，叫乔治·莫瑞·列维克（George Murray Levick）看到公企鹅试图与去世的母企鹅交配，他大为惊恐。他甚至不愿发表关于这些企鹅的论文，而这本是他参与远征的目的。他特意删去了论文中有关生殖繁殖的一段，只与他信任的科学家分享了这些内容。
就算这件事的主人公实际上不是史前恐龙，但是总体来说，自然历史学家对于动物性事的态度可见一斑。当然，大家开放了不少。这个问题还有另一方面。另一重阻碍是，本来也就真没什么好说的。除非你有一架时光机，但愿你降落时，与正在OOXX的恐龙之间距离合适，不然谁都不能确认恐龙如何交配。
此后这逐渐变成了一个更体面的课题——小恐龙总要以某种途径生出来——目前，特别是在未来几年内，随着大家都认识到鸟类实际上是活着的恐龙后裔，对于这一课题的研究会逐渐深入，还有许多细节值得探讨。关于恐龙交配的机制、生理结构，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但是至少可以假设，我们可以更严肃地钻研这个课题。我认为，我们现在拥有的研究方法和科研环境，一定比二十世纪初期的自然学家要好的多。
研究鸟类生殖是不是科学家探究恐龙生殖的主要方法？在恐龙化石中，是否有其他可供研究的细节？
斯维特克：目前还没有。我多少抱有希望，某天有人能够在化石中发现恐龙的生殖器官，不论是雄性的还是雌性的，或者某种保存下来的软组织，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出土于蒙古的恐龙髋骨化石为我们研究恐龙繁殖提供了些许信息。这一化石属于窃蛋龙类的恐龙，里面还保存着两枚卵子。正因为同时存在两枚卵子，我们可以推断说，这种恐龙很有可能有两条输卵管，每条输卵管一次产生一个卵子，这一结论也符合我们对于恐龙巢的研究结果。所以我们对于交配的结果多了解了一些，但是对于交配的具体方式和恐龙生殖器的解剖结构的研究，大体还处于假设预言阶段，因为没有可以研究的化石。
我也有些希望，有人能够发现交配进行时的恐龙。近年来，发现过海龟——它们存在了至少五千万年——以交媾的姿势形成了化石。它们在OOXX的时候死了，并且以合体的姿势保存了下来。所以，我的期望是合理的，恐龙也有可能以此种样态保留下来但是目前，我们进行研究只能停留在：我们知道鸟类是活的恐龙。我们还知道鸟类最近的亲属——所以是恐龙最近的活表弟表妹——是鳄鱼以及短吻鳄。仔细观察鳄鱼、短吻鳄和鸟类，在生殖相关的解剖学结构上，可以合理假设，这些物种的生殖结构不是分别进化而来的，而可以反推至共同祖先，这一共同祖先就包括了所有已经灭绝的恐龙，这就叫做现存动物谱系分类（extant phylogenic bracketing）。既然雄性短吻鳄阴茎突出，雌性短吻鳄阴蒂突出，既然与恐龙最为接近的鸟类，比如鸵鸟、鸭子和其他水禽都有着相近的生理结构，我们就可以推测说，“好吧，如果古老的鸟类长成这样，如果鳄鱼和短吻鳄长成这样，那么很有可能所有恐龙都有类似的基本生理结构。”
所以，那种生殖结构就是…泄殖腔？
斯维特克：恐龙的生殖系统和我们哺乳动物不一样，他们可能拥有的是某种泄殖腔，这是鳄目和鸟纲共有的生殖结构。这可能是单排口。恐龙不会像相思鹦鹉、鸽子或者其他鸟类通过泄殖腔接触（所谓的“泄殖腔亲吻”）来交配，因为没有用于转移精液的外生殖器。我们认为恐龙可能更像古老的鸟类、鳄鱼，有某种用作是精液通道的器官。这种器官的大小和形态，都只是大家的猜测。特别是，当你想到在恐龙的史前全盛期，有超过1800个种类，再看看现在鸟类的生殖器官差异——就算仅仅是鸭科动物，差异之大也令人瞠目结舌。——所以，这么说来，在剑龙结实的装甲之外，是不是有某种形态怪异、便于结合的器官？有可能，但谁都不能肯定。
听你这么说来，像恐龙体型那么巨大的生物，想要啪啪啪，动作要特别小心谨慎。科学家有没有试图模拟恐龙采取的体位？
斯维特克：恩，又要说到霍斯特尔德了，他把他的观点都写成了文章。他估计，恐龙会采取与蜥蜴和蛇类差不多的姿势。但是我们现在认为，这样的说法是不准确的，因为恐龙与鸟类更接近，所以恐龙不太会像两栖动物般交尾，也不会像霍斯特尔德配的插图里，蜥脚属恐龙漂浮在中生代时期的湖泊里，进行神秘的交配仪式。但是仍有一团疑云笼罩着我们，交配时恐龙的尾巴应该安放何处。
不少恐龙书籍中，都有恐龙交配的平面插图。画平面图很简单，因为面对的不是真实的动物，画画时把碍事的腿挪走就好了。我正在进行，或者说，我至少在努力争取的研究是，用激光扫描骨骼，建立电脑模型来摆弄，看看究竟怎样的姿势是可行的。来模拟一下想法，背骑式，雄性恐龙歪着身体从背后接近雌性恐龙，把一条后腿甩到雌性恐龙身上；两只恐龙把尾巴推到一起，露出生殖器；两只恐龙背对背，像对接的航天飞行器一样，边后退边出；雌性恐龙侧躺着，雄性骑在她上面。
我正与海德里希·马里逊（Heinrich Mallison）合作，他是任职于柏林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一位古生物学家。我研究的对象，来自他手头现成的激光扫描骨架，所谓的虚拟骨架，通过这样的手段，我们可以研究多大范围内的动作属于恐龙的正常活动。我们研究的第一座骨架来自剑龙的近亲，但是比剑龙更尖更刺。这种恐龙屁股上有两英尺长的尖刺，并且一路延伸布满尾巴。我们发现，背骑式肯定不行，雄性恐龙立刻就会把自己捅伤。就算把所有的尖刺都移除，恐龙髋骨的活动范围也不足以使他甩开腿。这样看来，霍斯特尔德提出的传统体位，从生物力学的角度来看，被否决了。
这完全是一项新发现，因为没有人那么认真地看待这个问题，从未用恐龙骨架模拟过它们的动作。这样的技术手段也不能保证解决恐龙体位之谜——恐龙繁衍生息那么久，它们一定以某种途径交配，但可能是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机制——我们至少能够开始验证一些早先提出的说法的可信度。
恐龙要怎么面对彼此的体重？它们可重达100,000磅！雄性恐龙难道不会把他的配偶压扁？
斯维特克：那不一定。有一本相关书籍，叫做《从动力学看恐龙和其他绝种巨型生物》（The Dynamics of Dinosaurs and Other Extinct Giants），作者是生物动力学专家R·麦克尼尔·亚历山大（R. McNeill Alexander）。在书中，他特地讨论了一下恐龙繁殖的问题。根据他的理论，在行走的时候，恐龙会不停地转移重心，使得每次只有两条腿用于支撑全身的体重。因此恐龙的髋骨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对于雌性恐龙来说，与雄性恐龙交配时，他将部分体重压在她的身上，这种压力可能多少与行走时髋骨承受的压力相当。所以亚历山大的结论是，只要恐龙能够行走，它们就可以啪啪啪。
我们无法确定这种理论是否符合现实。但是恐龙的交配一定是一种精细且有些危险的行为，特别是对于那些穿着尖刺盔甲的恐龙来说。
好吧，在动物世界，性生活几乎都不和谐。
斯维特克：就算把所有解剖结构问题都放在一边，雄性水獭在试图与雌性水獭交配时，常常就把配偶弄死了。动物界的啪啪啪一点都不浪漫，反而是恐怖的暴行。想象一下霸王龙的啪啪啪场景：雌性霸王龙想要把雄性霸王龙赶走，他还太年轻，或者缺乏吸引力，但是雄性霸王龙不愿就此放弃。如果不是两厢情愿，这两只霸王龙的结局可能比伤痕累累更为惨烈。
这就引出了我关于求偶的另一个问题。在恐龙求偶这个课题上，有没有任何学术成果？
斯维特克：任何成果都是间接的。科学家无法研究求偶的具体举动。反之，许多人研究了三角龙和戟龙的角、剑龙背上的板状骨，甚至还有大型蜥脚恐龙（比如梁龙和迷惑龙）的脖子，他们假设说，恐龙求偶时，靠卖弄着这些外露的体征传达出：我充满了男子气概，或者我健康貌美。我们并不能确定这些怪异的结构，在恐龙自我推销时是否真的有用，毕竟我们一开始觉得这些部位是武器。你可以想象一下，即是是像迷惑龙脖子一样的部位：脖子上没有板状骨或者尖刺，但是上面挂着大堆显眼的肉肉。（这样的部位真的有吸引力吗？）或许，当繁殖季节到来时，这些部位会变为明亮鲜艳的颜色。难道恐龙就不能花哨一些吗？关于这个话题，现在还争论不休，但是恐龙求偶的课题现阶段还是只能停留在想象YY的层面。
想象中的情景是什么样的呢？
斯维特克：在我们面前的是，地球上所有生物中最为雄伟壮观的一群。至少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研究恐龙引人入胜的原因。当我端详着恐龙骨架时，我不禁就会思考，这样的生物究竟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它的行为动作又是什么样的？在它生命的关键时刻，它要通过交配把基因传递给后代，它究竟做了什么？我们从现实中抽丝剥茧，把蛛丝马迹结合起来，再将合理的想象发挥到极致。之于我，这就是科学最！最！奇妙有趣的地方！关于恐龙的一切都处于一个结合点上，在现实与想象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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