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凡事都有其决定性的瞬间。
----红衣主教Cardinal de Retz
广场上的大钟指向清晨六点,电子钟声沉闷短促,惊醒彻夜守候的年轻人。人们从鼓鼓囊囊的帐篷里钻出来,脸上的白色睡式过滤器还没有摘掉,像是一撮撮从彩色蘑菇地里飘起的白色菌丝。他们看着CCES几个巨大的字母在黄色警报级别的雾霾中亮起,开始是荧光蓝,然后变成彩虹色,接着底下一行小字也亮起,“China Consumer Electronics Show”(中国消费电子展)。
年轻人们激动地互相挥挥手,再次钻回帐篷里,毕竟离正式开门入场还有两个小时。
他们错过了巨大企鹅、熊以及说不清什么生物的全息投影在空中轮番登场的奇观,有那么几秒钟,工作人员调试出一头红皮黄星的奇美拉怪物。而后一切都消失了。
展览准点开幕,领导及嘉宾发言不时被掌声和嘘声打断。像是一场马拉松赛事,随着一声令下,人群鱼贯而入,接受严格的安检,领取赞助商的礼包,开始一场电子盛宴。
真正的北京国际马拉松已经在数年前由于空气质量原因被取消,尽管主办方在出发点架起巨大屏幕循环播放来自加州的蓝天白云,屏幕下方却成为选手们解手的首选之地,骚臭难当。
粉丝的手机或可穿戴式设备上都会自动推送来自官方的辅助信息,也可以选择由当红日韩偶像配音的引导精灵,如果能够接受那种略微怪异的口音,他或她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你,本届CCES的三大热点是浸入式互动娱乐、万物智能化技术及情绪计算。
人群随着个性化引导分流入占地150000平方米的展厅,来自超过2500家参展商的最新科技产品使劲浑身解数争夺眼球。观众的脸上布满彩光,像是初次发现镜中自我的婴孩,兴奋舞动肢体以区分现实与虚拟的界限。这年头这事儿是越来越难,也许比天地初开宇宙鸿蒙时还难。
穿过光怪陆离的、刺耳的、集体癔症发作式的游戏展区,进入EB-115展位,主办方用黑色幕布围挡起一个6乘6见方的空间,只留下出入口。场内只容纳23名观众,游客在门口守秩序地排起长龙,等待警卫放行,没有LOGO,没有打光,更没有穿着暴露的虚拟偶像。
这些排队的人十分安静,表情凝重肃穆,比起逛展览,他们更像是准备进教堂做礼拜。
总之,就是有点不一样。
他们手里都捏着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像是某种邀请函。
外派女记者拦住了一名从幕布后走出的年轻男子,他行色匆匆,不愿接受采访。
记者:说两句吧,里面到底是什么?
男子:没什么特别的,一些照片,你也可以让它帮你拍照。
记者:你指摄影师?
男子:不,没有人操作,就是一台自动相机。
记者:听起来有点无聊呢,什么样的照片。
男子:嗯……有人像,也有动物,还有景物。
记者:您是从哪里得到邀请函的呢?
男子:一个朋友推荐的网站,也是邀请制的。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能让我们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男子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他摆脱记者的纠缠,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快步离开展位。
女记者反转摄像头的方向,对准自己,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继续说道:在本届众星云集的CCES现场,我们也发现了一些颇为低调神秘的参展商,比如我身后的这个展位,就是采取格格不入的预先邀请制,所展示的产品服务似乎与高科技也相去甚远。那么他们是依靠什么样的市场策略来吸引这么多忠实粉丝呢,是否会是所谓“邪教式营销”的推崇者呢。我们已经从展会主办方获取到相关信息,将在接下来的节目中为您揭秘。
敬请期待、分享以及续订我们的频道哦。
女记者并没有注意到在入镜的画面里,排队的人群已经拐了一个弯,来到出口前。一名背着黑色双肩包,身穿黑色连帽衫的男子加入队伍,他不时左右张望,从背包甩动的幅度看,里面装着不轻的东西。
又一名观众从出口走出,她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自然,下眼睑闪着亮光。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宝丽来大小的卡片,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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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这或许就是CATNIP第一次在媒体上亮相,但当时人们对它背后的技术,以及即将引发的争议仍一无所知。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CATNIP的发明者、国家重点实验室项目负责人、人工智能及图像识别专家——宋秋鸣教授。宋教授你好。
一名西服男子入镜,四十岁上下,表情略拘谨。
宋教授微笑:主持人好,大家好。
主持人:先问一个小问题,为什么要给这套系统起名叫猫薄荷,在我们女生看来这很有点卖萌的意味。
宋教授:呵呵。确实如此,其实它的全称是Camera of Architectural Transcendent Network Information Processing,也就是结构式超网络信息处理照相机,因为我女儿喜欢猫,所以给凑了这么一个名字。猫闻到猫薄荷时,会刺激它的费洛蒙受器,电信号传递到大脑,产生兴奋感和一些超常举动。我们也希望这个小东西能够给沉闷已久的学界带来一些新鲜刺激。
主持人:说得太好了宋教授,那么能否请您用比较浅显易懂的语言向观众们介绍一下这套系统的工作原理呢。
宋教授:有点难,我试试吧。大家知道,人工智能发展其中一个重要方向就是让机器模拟人类大脑的思考过程,而最关键的第一步就是让机器学会像人一样接受信息。人类有非常复杂的感官系统,但信息最主要的输入方式还是视觉,这就涉及两大领域的识别:文字和图像,现在文字识别包括自然语言的语义分析理解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但图像识别方面仍然存在许多困难,大家可以看这张图。
屏幕上出现4乘4的图片矩阵,每张图都是关于猫,在不同环境下,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不同种类的猫。
宋教授:啊这是我女儿挑的照片。对于人类来说,即便是一个小孩,只要他见过猫,不管是大猫小猫,黑猫白猫,猫头猫尾,他都能够分辨出来。但对于机器则不是这样。
16张图中的13张都被打上红叉,只剩下3张猫咪头部正面特写,萌态可掬。
宋教授:之前我们做的机器图像识别,无法像人一样,从事物的不同状态中提取出某种底层不变性,抱歉我又要拿猫举例子,一只猫胖了瘦了,掉毛了生病了,或者给它穿戴上各种装饰品,它打个呵欠、发怒、舔舌头,它都是同一只猫。而对于机器来说,图像的尺寸、背景、光照、位移、旋转、畸变、遮挡……都会影响它的判断,它只能根据既定算法进行有限层级的映射,而无法模仿人脑通过多层神经网络进行分层递阶的多粒度计算……
主持人:抱歉打断您一下,这部分内容或许对于欠缺背景知识的我们来说有点难以理解,那么您发明的CATNIP系统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宋教授面露尴尬: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说多了。确切地说,我们的一只脚才刚刚跨过门槛,离真正解决问题还早着呢,这个系统也只是整个大计划中的一个前驱项目。我们的灵感其实来自语义分析,大家知道,信息的意义其实并不在于信息本身,而存在于其结构中,就像文本意义存在于上下文,图像的意义存在于时空结构之中。我们能否通过索引对象存在于整个时空结构中的信息来帮助机器识别对象,这是整个项目灵感的源起。
主持人:我问一句外行话,如果机器都无法准确识别对象,怎么能去寻找它存在于,嗯,所谓时空结构中的信息呢?
宋教授:你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就像照片里的小猫,你是先知道什么是猫,再去找猫在哪儿,还是先知道猫在哪儿,再去识别什么是猫。这就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悖论。目前我们的神经科学和生理学知识尚无法解释人类的认知过程是如何发生的,更不用说教会机器了。于是我们采用了另一种思路。
主持人:这听起来就像是推理小说啊。
宋教授:呵呵这个比喻有意思。我们是这么做的,从语义上给定一个对象,通过对接外部数据库去抓取相关的信息,包括语义和图像,并按时间序列构建起意义连续体,然后我们把真实的对象摆到机器面前,比如说,一只猫,机器会在捕捉到的动态画面与意义连续体之间寻找可能的流形映射,当它确定两者之间能够建立映射时,也就是说它“认出”这只猫时,就会“咔嚓”一下,按下快门。当然这只是个简化的比喻,背后有许多艰深的算法,我们希望以这种倒推方式找到提升机器识别能力的办法,它更多是一个数学上的问题。
主持人:听起来蛮有意思的,那怎么会想到把这项技术从实验室里带到CCES呢?
宋教授:嗯,这个我不确定能不能说,之后我跟领导确认一下,如果不方便公布你们就剪掉吧。
主持人:没问题。
宋教授:其实这个项目除了来自国家的专项基金外,还有几家大科技公司的资助,他们希望能从前期就介入,看看这项技术商业化的前景如何,另外一点,我们需要更多的样本帮助机器进行深度学习,而真实环境中的对象远远比实验室里的模拟条件来得复杂。正好我的组里有一个狂热的摄影爱好者,他帮忙设计了这个,我们说“锦上添花”的照相模块,包括调焦、光圈、快门以及滤镜库的调用等功能。
主持人:这会不会涉及数据隐私的问题?
宋教授:所以我们采取了邀请制,所有对象都必须经过资格筛选,并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书。
主持人:之前网上讨论得非常火热的是,一些受邀请的用户晒出了CATNIP给自己拍摄的照片,并分享了他们的感受,其中有人说,这些由机器拍出的照片“比真人拍摄更有感情”,甚至能够“触动心灵深处”。对此您有何评论?
宋教授:这个,我只能说,机器所有的行为都是受程序及算法控制,它是camera而不是cameraman,那种能够产生情感的机器只存在于科幻电影里。
主持人:您自己用CATNIP拍过照片吗?
宋教授:我自己没有,不过……我替我家人拍过。
主持人:哦?是您的女儿?
宋教授:不不,她的数据量太少,是我的父亲。
主持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们看一下CATNIP为您父亲拍下的照片?
宋教授皱了皱眉头,又非常迅速地展平: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主持人小声地说:这是节目赞助商的要求,对方说已经跟您沟通过了。照片也已经在我们的素材库里了。
宋教授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那……好吧,实际上,这是我父亲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他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主持人:非常遗憾,请节哀顺变。如今看到这张照片,想必您也是感触颇多。
一张清瘦老人的照片出现在画面中,使用了高反差单色滤镜突出肌理,人物轮廓有一圈圆形光晕,老人虽有病容,却面露安详,奇怪的是几道故意做旧的磨损痕迹从面部爬过,像是碎裂又重新拼合。
宋教授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主持人:关于您的父亲,您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与我们分享的?
宋教授依然保持沉默,像是忆起了什么久远往事,目光开始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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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阳光从东山背后出现,缓慢地掠过伊河河面,波光粼粼,依次照亮西山石灰岩岩体上两千余个大大小小宛如天窗般的石窟,潜溪寺、宾阳洞、摩崖三佛龛……直到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亦被金光笼入,十万尊佛像光芒万丈。
宋卫东眯缝着眼,与金色大佛隔河相望。与古阳洞、宾阳中洞和石窟寺里那些脸部瘦长、双肩直削的北魏“瘦”佛相比,他更喜欢这些唐代“胖”佛,面部轮廓丰满圆润,双肩宽厚,使用圆刀法雕刻的衣物纹路自然流畅,让人一看便有种慈悲之感。宋卫东的嘴角不由得随之微微翘起。
村里人说,拜胖佛,可吃得饱饭哩。
可现在这些佛连自身都难保,它们身上被用粉笔写上密密麻麻的“砸”字,这就是对它们命运的宣判。
这些佛像历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唐和北宋等朝代,雕凿断断续续进行了400年之久,它们经历了至少三次由皇帝发起的毁佛灭法运动,至元朝后期,受破坏的程度已经非常严重,“诸石像旧有石衅及为人所击,或碎首,或捐躯,其鼻耳、其手足或缺焉,或半缺全缺,金碧装饰悉剥落,鲜有完者。”更不用说从民国三年起,兵去匪入,本地土匪与外来奸商勾结对佛头佛像的疯狂盗凿与倒卖。
历史又走了一个轮回。
宋卫东刚被分配到保管所两个月,他还没来得及熟悉所有的佛龛和石窟,也许很快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他看着那些戴着红袖圈手握红宝书的中学生兴奋地蹿上蹿下,甚至比赛谁把粉笔字写得更大、更高。他想笑,可没敢。
保管所的老同志们劝诫他,跟这些小孩不能讲理,要讲革命。他似懂非懂地去读那些大字报、手抄本、倡议书,大喇叭里每天刺耳地吼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可他还是摸不着头脑。
宋卫东读过一些史书,武则天捐了两万脂粉钱兴修卢舍那大佛,她一当上皇帝,便宣布“释教开革命之阶,升于道教之上”,划拨专款大兴佛事,大修寺院,大造佛像,大量翻译佛经,还施行政令推动崇佛热潮。可见,革命和革命也不是一回事。
老同志悄悄告诉他,市委和文化局已经和造反派达成协议,弃车保帅。老人指了指东山,那是车。
那可不中!宋卫东噌地站起来。西山有佛,东山上的佛就不是佛哩?那擂鼓台三洞、万佛沟千手观音和看经寺咋弄?
老同志摇摇头,佛都保佑不了人,人可还能保住佛哩。
宋卫东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墙上的毛主席画像。
太阳已经快爬到中天,宋卫东汗涔涔地躲在插满红旗贴满标语的礼佛台,焦急地眺望着山下的大路口。他不信佛,他不敢信,按书上的说法,他觉得自己应该算个怀疑论者。可这会儿,他却在心里反复念叨着那些名字。先人花了几百年在山崖峭壁上凿出这么些佛像,可不能像那些唯物论者说的,只是封建迷信,只是愚昧的古人以自身为蓝图投射在精神世界中的幻象。他相信自己所保护的,除了有形的石像外,还有些更微妙的东西,就像阳光打在卢舍那佛身上的样子。可追究起根源来,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喜欢,只是可惜。
一阵重型卡车的引擎轰鸣从路口传来,宋卫东使劲地探出身子,他几乎可以听见轮胎碾压碎石路面的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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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鸣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伸手,却只摸到空荡荡的被窝。他这才想起,为了躲避媒体的追堵,妻子已经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他起床、洗漱、准备早餐、挑选衣物,传感器感知他的移动,将相关资讯投射到他视野所及的平面,语音精灵将文字转换为一把甜美女声,读出主要内容。
“这事儿就像20世纪初摄影的遭遇一样,学院派画家们看不起摄影师,他们嘲笑、攻击、否定摄影作为一门艺术的资格;他们还说立体派画家里的一些人应该被扔进疯人院,毫无疑问毕加索是其中最疯的一个……”
宋秋鸣眨眨眼,资讯切换到自动轮播模式,这是他习惯的节奏。
“……我迷恋摄影,就像某种遗传病,就像酒鬼闻见酒精,画家闻见松节油,只要一听见快门的脆响,一钻进暗房,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谁要是告诉我那黑疙瘩懂摄影,我跟丫死磕,不过是一群白大褂在塑料键盘上敲出来的0和1。美感?杀了我吧……
“现在让我们看看这张照片,你看到了什么?啊哈,天空,很好,河流,没错,草地,你们果然都不瞎。现在让我们看看它的标价,是的,你没看错,5210万,硬邦邦的人民币,佳士得最新成交价。这位大妈说得对,我肯定您也拍过类似的照片,有什么难的呀,站在温榆河畔,扎个马步,咔嚓,五千万。人家这作品叫《莱茵河2》,我看是挺二的……
“……摄影术1844年来到中国,从南向北,从沿海向内陆传播,最初都是外国摄影师,但是他们只能偷拍中国人,因为中国人相信,谁被拍了照,谁的魂魄就会被摄入那个小木盒子里。再加上动静极大的镁粉灯,难怪连见多识广的老佛爷,也会被洋人的妖术吓得惊恐万状……”
宋秋鸣抬头瞄了一眼那张照片,花容失色的慈禧半趴在地上,单手扶住头上的珠冠,宫女和太监们慌乱搀扶着。他笑出了声。
接受访谈后,CATNIP引起了媒体的极大关注,在这个无聊时代,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记者像坐上脱轨云霄飞车般肾上腺素飙升。尽管投资方认为宋秋鸣的表现令人满意,足以成为这一产品的公关代言人,可这有悖他的初衷。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场闹剧,带着足够的数据回到实验室,继续下一阶段的测试。
咖啡杯上旋出了一个装束奇异的人像投射,像是比亚兹莱笔下的人物,雌雄莫辨。
他开始说话,是个男人。
“……我觉得这是赤裸裸的侮辱。摄影并不只是把相机对准对象之后,按下快门那么简单。它是主体、相机与客体三者之间的动态关系,单单是介质的选择,便蕴含有无数种可能,为什么选明胶银盐,为什么用卡罗尔法蛋白,背后对应的是什么样的情绪和理念,机器是不可能理解的,它所能做到的只是计算和模仿……”
又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艺术家。
宋秋鸣叹了口气,把杯子转过去,抿了一口。这种错位的误读往往令他哭笑不得,虽然有时也不乏瞎猫撞见死耗子般的真知灼见。
声音并没有停止。
“……布列松说过,无论一幅摄影作品画面多么辉煌、技术多么到位,如果它远离了爱,远离了对人类的理解,远离了对人类命运的认知,那么它一定不是一件成功的作品……”
爱。人类。命运。这些空洞的大词硌得他耳朵生疼,就像他在节目里提到的算法、映射、Kolmogorov复杂性、隐Markov模型……科学家和艺术家就像是站在河流两岸的孩童,不停向对方扔出硬邦邦的鹅卵石,这些石头甚至没法在空中有丝毫相遇,便直接掉进河水,沉入河底。
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游戏。
“……我要向CATNIP发出挑战,由亿万网民出题,选定同一个对象进行拍摄,再进行双盲测试,让网民投票选出他们认为更好的照片,我必须捍卫艺术的尊严……”
宋秋鸣再次把杯子转过来,长按说话人的头像,相关资料迅速浮现在餐桌上,包括一长串艺术家的代表作品。宋秋鸣看着那些白花花的人体写真,差点没把嘴里的咖啡吐出来。
《造像者2》http://www.wcsfa.com/scfbox-204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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