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琪-换脸


1

这几天的工作相当忙,白棪又是接近午夜才回家。漆黑的街道上人烟稀少,白棪抬手打了个呵欠,一边大口嚼着自己用来当夜宵的汉堡——也许是他的特殊工作性质的关系,黑夜和鬼怪什么的,完全不会在他的心里惊起任何波澜,他的老朋友巴克利总是咬着牙讽刺他:“你真是铁石心肠,把泰坦尼克号撞沉那位和你是一家子的吧。”

正无聊的想着,白棪的终端通信忽然响了一声,戴在手腕上的终端自动竖起一个蓝光的屏幕,白棪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有工作……

“这么晚?”他一口吞了剩下的汉堡,恶狠狠的把包装纸团起来,扔到已经凑过来的“清洁工”机器人的身边,含糊不清道,“最近的死者家属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午夜啊!就算再紧急也……可恶!”

白棪是个入殓师,是为死去的人化妆整仪、纳入棺中的古怪职业。如今科技高速发展,连为死人化妆都可以不经人手由机器完成,其实是个相当轻松的职业。可是科技再进步,有些老观念也不会改变,比如,即使技术的发达已经彻底证明了死后灵魂存在的观念是错误的,死者的家人仍旧希望为死者整理仪容,完美的入殓;再比如,就算入殓师这个职业收入再高,大多数人仍旧不会选择以这个职业糊口养家。

本来想趁着夜色散散步的计划落空了,白棪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殡仪馆,就见门口的台阶上蹲着个缩成一团的中年男人。白棪本来窝了一肚子火,看到那个男人糟糕的样子,气也气不起来了。

“你是……”

“我、我叫提德斯。”男人立刻回答,看到白棪,他眼睛一亮,指了指里面,“人是白天送过来的,想请白博士帮忙在入殓前整整。”

“你……”白棪有些疑惑。

对方笑了笑,笑容在他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脸上绽开,白棪微微的皱了皱眉。

“我也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白博士可能不认识我,”提德斯解释,“我是干司炉的。” 

白棪点了点头——司炉是在火葬场那边负责火化死人的,虽然两个人的工作单位一样,但工作性质和场所大不相同,难怪他以前没见过这个提德斯了。

用终端确认过提德斯的信息无误后,白棪用钥匙开了门,“进去说。”

“冷藏库里的2048号是我朋友,”提德斯赶紧跟上,“今天刚出的事……”

白棪掀开盖着死者的白布,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见死者的整个脸都毁了,像是被火烧过似的,疤痕纵横,面目全非。

“他和我做的工作一样,也是司炉,叫德克。”提德斯凑过来,“白博士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身上多少会有些不小心烫伤的疤痕什么的,他比较倒霉,之前出了意外,整张脸都毁了。”

白棪没有说话,提德斯小心翼翼的继续道:“前几天监狱那边送来一具心脏病突发死掉的尸体,听说是个挺残忍的连环杀人犯,尸体没人认领,上面下了通知说是火化了。负责把那尸体送进焚化炉的就是我和我这个哥们。尸体放进炉子,然后,”提德斯的脸色变了变,“就发生了件怪事。”

“怪事?”

“嗯,”提德斯回忆着,“现在都是电烧,点火是电脑操控的,当时,当时我们好像听到有人在呢喃什么,听不清楚,像是在说,脸……脸什么的。”

白棪皱眉:“你确定是尸体说的?”

“我也不知道啊,”提德斯一脸惊恐,“可是当时在场的就我和德克,我们俩都没说话啊!德克比较大胆,他就想去确认一下,他的脸,就是那个时候烧伤的……”顿了顿,提德斯继续道,“这些还不算什么,毕竟那个尸体都烧成灰了,它就是真的鬼怪,也折腾不出什么来了……关键是,”他的脸扭曲了,“今天白天,德克忽然死了,心脏病猝死。德克虽然有些年纪了,但他身体并不算太差,所以……”

白棪皱眉,觉得自己大半夜牺牲睡觉时间来听这个鬼故事真是荒唐,有点儿不耐烦:“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半夜来找我给死人化妆吧。如果有疑点,那也是警察的工作。”

“白博士,你先听我说完啊,”提德斯的脸部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他像是想笑,看起来却像是在哭,“如果是这样,只是事情有点儿奇怪,我也不会特意大半夜来找您啊,”他哭丧着脸,“我今天晚上刚睡着就做了个梦,梦见德克来找我,一直拽着我说‘脸……脸’,他的脸都烧毁了,看着太寒碜了,我吓醒了,睡不着,就想着这要是他托梦来找我,我得快点儿让他完成这个心愿……”

白棪彻底无奈:“你就是为了个噩梦……罢了罢了,我赶紧给你把这件事解决了。”他打了个呵欠,又看了眼蒙着白布的尸体,“看来今晚是睡不成了,我去里面做些准备工作,你……”他瞅了眼讨好似的望着自己傻笑的提德斯,叹气,“帮我弄杯咖啡吧。”


2

白棪曾是“通过调动人类的面部生物波动光谱进而改变容貌”这个项目的最初研究人员之一。这项技术最初的预估应用就是整容手术,不改变实际的面貌,只通过调整生物波动光谱来改变在别人眼中映射出的容貌,这种“无刀手术”、“不流血的整容术”从开发阶段就已经有很多人响应,等到正式推出时更是大受欢迎。

可是,白棪却在一切形势大好时选择退出了研究。如今,当初和白棪一起开发这项技术的巴克利开了公司,几乎垄断了整个整容业,赚了大钱名利双收,白棪最终却转行当了入殓师,把这个技术应用在给死人化妆上。巴克利对白棪的选择十分不理解,一直说他是大材小用了。白棪仍旧维持着和巴克利的友谊,却一直没告诉他自己当初离开的理由。

这项技术的第一批体验者并不是自愿参与的志愿者,而是他们付费雇来的一批实验参与者,实验进行的非常顺利,整个过程中只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有少数几例实验参与者出现了类扁桃体功能衰退的现象。

类扁桃体是脊髓边上的杏仁形状组织,直接影响着人们对情绪的感受。因为参与者众多,这只是非常稀有的个别现象,而且这种病变可能是蛋白质沉积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由于遗传基因紊乱造成的病症,基本上是先天的,与患者的自身因素有关,所以这点儿数据并不影响这个技术顺利通过了最后的安全性认证。

所有人中,只有白棪觉得不安,跟巴克利提出这个问题,巴克利却毫不在意。他们的研究前景非常好,况且所谓的类扁桃体功能衰退,其实对人体的影响并不大,最糟糕的状况也只是患者会感受不太到情绪而已。在巴克利看来,仅仅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暂停整个实验简直不可理喻。两个人第一次产生分歧,但白棪也实在找不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和担忧,可是带着这种疑虑,他也实在无法将实验继续下去,于是,他勉强坚持到这个技术正式发布后,跟巴克利分道扬镳。巴克利让这个技术在整容界大放异彩的时候,白棪表示自己不想再给活人“整容”,于是跑去给死人修理遗容了。

转眼,五年过去了,巴克利的公司蒸蒸日上,这项技术也没出过任何问题或者不好的传言,因为无痛无痕的便捷,只要花上一笔钱,就可以轻易变成自己想要的任何样子,一时之间,“整容”蔚然成风,不止是年轻的女孩儿,在老人和男性中也相当风靡。白棪渐渐安了心,专心做自己的入殓师。收入自然是比不上“整容”行业的,但好在日子过得平静安稳,白棪觉得这样适合自己,巴克利好几次劝他去公司帮忙,他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3

白棪把德克的遗体送进仪器里,从终端上查到了德克生前的摸样,以这个样子为参考,花费了些时间调整好机器的数据后,他按下启动键,精密的庞大仪器开始自动运作起来,白棪走出了无菌手术室。

提德斯正在发呆,桌子上的咖啡已经不冒热气了,他看到白棪后站了起来:“白博士,咖啡有点儿冷了,我再给您弄杯?”

白棪摇摇头表示不用,工作中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他的心情轻松了很多,随口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博士的?怎么想到选择这里给德克整理遗容?一般烧成那个样子,都会觉得只有巴克利公司的‘整容’技术才可以修复的啊。”入殓师的工作相对比较安静,不需要接触太多的人,他几乎没跟人提过自己是博士,更不用说在别人面前提过自己也是当初那项技术的开发人员之一了,而巴克利的整容公司用于宣传的广告自然也只有巴克利一个人。

提德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是巴克利先生推荐我来的。德克的脸都烧成那个样子了,我去巴克利公司咨询过,巴克利先生说死人的生意是白博士在做。”

白棪挑眉,心里骂了巴克利一句,这家伙实在是太不小心了——两个人说好的,不向别人透漏他也是这个技术的开发人员之一。毕竟,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应用在死人身上的技术其实和给活人用的整容技术是一样的,一定会在舆论界引起争议,对谁都没好处。

提德斯把冷掉的咖啡递给白棪:“白博士用的这个技术和巴克利公司的那个是一样的吗?”

白棪接过咖啡杯,迟疑了一下,才道:“不一样。”

“我想也是,”提德斯憨憨的笑了,“价钱差太多了嘛。”

白棪啜了口咖啡,可能是放的久了,咖啡的味道有点儿奇怪,没有热的时候好喝。

“不过什么地方不一样呢?”提德斯似乎很好奇。

“你好像对这个技术格外感兴趣啊,为什么?”白棪又喝了几口咖啡,皱了皱眉,把杯子放到了一边。

“呀,我好奇嘛,”提德斯搔了搔脑袋,“之前做了那个梦后,我自己都想整容看看了。我们司炉工作性质的关系,脸上多少都有点儿伤疤,虽然不影响生活,不过能除去的话当然还是想除掉的。巴克利整容公司太贵了,如果技术一样的话……”

“开什么玩笑!”白棪厉声打断他,“这个可是给死人用的!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尝试的吗!”

“白博士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提德斯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白棪看着他的脸,忽然问:“你患有面部迟缓症?”

提德斯愣了一下:“哦,哦,那个啊……是呢,可能是天天对着个红彤彤的热炉子和冷冰冰的死人久了,不太习惯跟一般人接触了,面部变得比较僵硬。”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们干司炉的,好像多少都有点儿这毛病。”

白棪点点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一下就好了。”

隔了一会儿,白棪看着提德斯:“我还是觉得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自己本来的容貌就是最好的,不是真的影响到生活的时候,最好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容貌。”

提德斯似乎有些意外:“白博士居然是这种老观念吗?听说那个技术真的相当的好啊,几乎等于是换脸了呢!就像游戏按键一样,你躺进去睡一觉,医生按下操作间,醒来的时候,你想变成什么样子就变成什么样子啦。”

白棪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观点,所以如今这个整容技术才会如此流行。因为没有任何的副作用,对人们来说,一切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轻易的就可以换一张脸,就仿佛可以随时换一个人生,哪怕之前的那个game over了,一切也可以重新再来。这种游戏人间的态度,让他觉得有点儿可怕。

“白博士真是好人,您的忠告我会记住的。不过听说之前也确实出了些问题。”提德斯忽然神秘兮兮的靠近白棪,看到那张布满疤痕的黝黑脸庞的靠近,白棪有点儿别扭,努力压抑住自己心里莫名产生的厌恶感,白棪装出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

“我听说之前做过这个手术的,很多人都死掉了。”提德斯煞有介事道。

“什么?!”白棪一下子没控制好情绪,脱口而出。

提德斯没在意白棪的反应,用一派轻松的闲聊口气继续道:“有那么几个吧,那个变态杀手叫什么名字来着,都是被他杀死的。那个案子相当的出名呢,白博士你不知道吗?那个杀人狂杀了不少人,每一具尸体都会把脸毁掉,媒体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碎脸杀手’。”

白棪松了口气:“那只是巧合吧,现在这项整容技术非常普及,被那个杀手杀死的受害者里有那么几个是整过容的,也不奇怪吧。”

提德斯忽然呵呵的笑了两声:“不是几个,是全部哦。”

他的笑声很不自然,白棪觉得有些刺耳,不太高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忘记说了哦,”提德斯还在笑,但是他的脸部肌肉僵硬,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诡异感觉,就像是带着一个面具,皮和肉是分离的,无法同步做出一样的表情,“之前被送来的那个要烧掉的死囚尸体,就是这个‘碎脸杀手’,我想起来他的名字了,对,叫西里斯,那个‘碎脸杀手’叫西里斯。”

白棪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有些疑惑——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提德斯咯咯的笑着,似乎说的很兴奋:“也有传言说这个‘碎脸杀手’是曾在巴克利公司整容失败了,所以才对在巴克利公司整过容的脸有这种病态的执着呢。这个案子的报导我基本上全看过,警察虽然抓到他了,但一直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是个很机灵狡猾的人是不是,可惜就这么死了。很多人都说他虽然是个杀手,也是个犯罪艺术家,听说他的手法相当的血腥残暴,他都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先用刀子把脸划花,然后再用硫酸……”

就在这时,白棪的终端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提德斯越来越恐怖的描述。白棪松了口气,有点儿感激这个半夜三更不合时宜响起来的电话。他对提德斯做了个手势,打开无菌手术室的门,决定在里面接这个电话。

接起来,是巴克利。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巴克利说有件重要的事要说,过一会儿来白棪的工作室当面谈。

白棪想起今天大半夜被折腾的不能睡觉还要待在这里给死人“换脸”,全是拜巴克利之赐,忍不住啰嗦了几句:“下次不要再跟别人说给死人整容的活儿是我的事,那些脸部毁容的比较厉害的就不要推到我这边来了,万一被人发现我跟你用的仪器和技术是一样的怎么办!”

“什么呀?”电话那头传来巴克利疑惑的声音。

“那个脸部毁容的司炉啊,”白棪压低了一点儿声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脸都毁成那样了,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好像真不记得了。”巴克利嘟囔道。

白棪无奈:“好吧,就当我没说。”巴克利的公司生意非常好,他天天忙得晕头转向,估计是每天见得人太多所以不记得了吧。

白棪挂了电话,一时之间不太想出去和提德斯继续先前的话题,正在发呆,提德斯推门走了进来:“白博士,你要喝水吗?”

白棪看着提德斯的笑脸,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可是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好……”白棪观察着提德斯的脸——刚见面的时候他用终端测过,信息库里的图像和这张脸是符合的,确实没问题。

提德斯出去倒水了,白棪陷入了沉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白博士,你的水。”

一双端着水杯的手伸到了白棪的面前——和他脸部的黝黑粗糙不同,这是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除了手心一层薄薄的茧之外,完美无瑕。

……这不是一双司炉的手……

白棪猛地抬头。

提德斯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4

白棪不动声色的接过水杯,没有喝,端了一会儿,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仪器附近,转身假装在查看德克的手术进程,摸到一管麻醉剂藏在了口袋里。

就在这时,仪器发出“叮”的一声,停止了运作。

这是“整容”结束的声音,以前仪器刚制作出来的时候,巴克利还跟白棪开玩笑说,这个声音就像是烤蛋糕准备出炉时的声音。

想起往事,什么在白棪脑子里一闪,他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那个西里斯,是我们第一批实验的参与者!”因为当初出现的那几例类扁桃体功能衰退的现象让白棪非常在意,所以那些人的资料和当时的实验数据他还都留着。他忽然有冲动跑回家去找出那些资料来核实一下,但提德斯在,他尽量压制住这种冲动,开始把修复好遗容的德克从仪器里移出来。

“白博士在说什么?”提德斯问,“什么实验参与者?”

“没什么。”白棪淡淡道。

提德斯看着躺在雪白床单上的德克,眼前一亮:“真是完美。”所有烧伤的痕迹都不在了,死者安详的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就仿佛是睡着了,脸上甚至还带着在生时的那种淡淡的健康红晕。

“好了,你把他带去冷藏库吧,明天就可以下葬了。”白棪尽量让自己说的自然,“我先走了,太晚了,这会儿回家去还来得及眯一会儿。”

提德斯眯起眼睛看着白棪:“白博士要回去了吗?还有几个小时就到早上了,不如直接在这里休息吧。而且,你不是在等巴克利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白棪没有说下去,事实上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提德斯偷听了他的电话……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提德斯还不一定!

提德斯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如果说之前他只是笑得有些不自然,让人看着不舒服,那么,此刻,他的笑容真的称得上诡异了。

“不愧是白博士,真是聪明,不过,还是比我预想的发现的晚了些。谢谢你帮我把巴克利引过来,相比起你来说,我更想找巴克利复仇。”他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但是脸上的表情仍旧显得很奇怪。

白棪叹了口气,他应该早点发现的:“面部迟缓症,最主要的诱因就是常年服用抗精神病药物产生的副作用。你虽然整容成了提德斯的样子,但估计是用的普通的整容术吧,就算外貌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自己的肌肉组成却没有变化,所以无法掩盖这种面部僵硬。还有,”他看了一眼德克的尸体,“这具死尸的脸不是死前毁的,是死后才毁的。人是你杀的吧,‘碎脸杀手’西里斯。”

“提德斯”的嘴角越咧越大,把他僵硬的脸拉成一个奇怪的表情。

白棪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医学上有很多因心脏病发致使心脏暂时停止跳动的假死现象,最长的案例可以达到几天的时间。假如说,当时你被送来火化时只是假死,你杀死了提德斯,逃了出来。然后你整容成了提德斯的样子,回去杀了德克,毁了他的脸,这样你来找我们复仇时就有了借口接近我或者巴克利。”

白棪看着西里斯那张诡异的脸:“我记得当年的实验非常顺利,就算出现了类扁桃体功能衰退的现象,也是你自身的原因,而且你后来成为连环杀手,害了更多的人……我实在不明白你怨恨我和巴克利的理由。”

“善良而天真的白博士啊,”西里斯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愚蠢。比起巴克利的邪恶,有时候你的伪善更让我反胃呢。”

白棪疑惑的挑了一下眉,握着麻醉针管的手上出了一层汗。

“其实你已经发现问题了吧,”西里斯紧紧的盯着白棪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波动,“不然你也不会主动离开巴克利公司了,这么好的发财机会谁不想要,不让人知道你给死人用的技术和巴克利公司的是相同的,甚至当初的研发名单里也没有你的名字,”西里斯的眼睛像蛇一样的盯住白棪,“你不过是怕真的出事的时候牵连到你。”

白棪张了张嘴,他忽然觉得有点儿渴。

西里斯目光恶毒的盯着他不放:“你们的技术是调节人体自身的生物波动光谱,可是电磁场的作用是可使细胞形态、DNA、蛋白质合成、跨膜转运、酶活性以及生物遗传等产生显著变化的。特别是脉冲磁场对神经系统的影响很大,类扁桃体功能衰退的确不是大事,但严重的话,会引起情绪的缺失,白博士是高材生,应该不会不知道的吧,心理学的研究证明,情绪的缺失很容易引起精神失常等其他症状。”

“可是……”白棪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

西里斯的目光像蛇一样的缠了过来:“当年,巴克利给了我们每个人一笔可观的封口费就当一切了结了,可是不久之后我们先后被诊断出有精神异常,每一个人的人生都被毁了,被你们那所谓完美无瑕的整容手术!”

“所以你杀了他们?”白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我?”西里斯冷笑了一声,“我杀人?是我死里逃生才对!”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杀死他们的是巴克利!他甚至毁掉了他们的每一个人的脸,就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些人都曾是他那个实验的参与者!然后,”他的表情阴沉了下来,“他把一切诬赖给了我!”

“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西里斯呲着牙看着惊慌失措的白棪,“白棪,你就算不是共犯,也默许了巴克利这些年来的恶行!”

“不,不,我……”白棪一脸冷汗,表情失措,“我,我……”他身子晃了晃,仿佛就要晕倒。

西里斯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白棪,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白棪,你也是……”

西里斯愣了愣,迷茫的看了看插在自己胳膊上的针管,又看了看面前松了一口气的白棪:“你……”他松开白棪,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撞倒了身后的桌子,白棪放在上面的水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你……果然……”他不甘心的最后看了一眼白棪,“也是恶魔……”

 

5

白棪看着地上倒着的人,露出了笑容。他看了看表,巴克利应该也快到了。想了想,他把地上的人弄进仪器里,调整好数据,启动仪器。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白棪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大概三十分钟后,巴克利才赶到。看到笑眯眯给自己打开门的白棪,巴克利微微一愣。

“大半夜的你别笑的这么诡异,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巴克利锤了他肩膀一拳。

“天都快亮了。”白棪把他让进屋,看了一眼窗外,低声道。

“出门前有点儿事耽搁了一下,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巴克利看到桌上的咖啡壶,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渴死我了。”

白棪微笑着看着他端起咖啡杯大口的喝起来。

“这咖啡味道真奇怪。”巴克利皱眉,“你这家伙真是的,不止饭烧的不好,怎么煮个咖啡都是黑暗料理啊。你再这么下去可不行,生活上既然这么白痴,就快点找个人来照顾你吧。”巴克利嘿嘿的笑了两声。

笑完了,巴克利的表情严肃起来:“对了,我来是想跟你确认个事儿。我听说前几天有个心脏病发作的死囚是在你们殡仪馆火化的,可是负责火化他的那个司炉莫名失踪了……”

“你很担心吗?”白棪声音低低的问。

“也没有……”巴克利犹豫了一下,“我是觉得你平常都大门不出的,这些事你可能都不知道,出的这事儿离你这么近,我就来跟你说一声,这阵子你自己也小心点儿。”

白棪笑着点点头,压低声音:“知道了。”

巴克利皱眉:“你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吗?说起来,你的声音怎么……”他忽然觉得头晕,面前的白棪变成了几个重影,“我……怎么……你……咖啡……”

巴克利靠着桌子滑了下去。


6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巴克利醒过来的时候仍旧觉得有些迷茫,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试着动了动,却恐怖的发现对自己的身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头顶上的灯忽然打开了,他被晃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周围——旁边是巨大的整容用仪器,门半开着,隐隐露出一双脚,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地上躺着一支药液几乎全满的麻醉针,还有一个水杯,旁边一大滩水渍,在灯下明晃晃的。

这时,白棪的脸忽然倒着出现在上方。

巴克利张开嘴想尖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他清晰的看到白棪手中薄薄的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不用紧张,只是个小手术,换张脸罢了。”白棪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倒着的脸像是一张浮在脸上的面具,皮和肉仿佛是分离的,“没有什么副作用的,我也用这个技术换过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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