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模式——评《月球第一人》


距今45年前的某一天,当宇航员尼尔·奥尔登·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的时候,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对拍摄镜头说了一句:“祝你好运,戈尔斯基先生!”这个问题引发了无数人的兴趣,但是每次有人提到这个,阿布斯特朗先生总是摸着手边某些东西,笑而不语。直到26年后,他才揭开谜底:原来,当他还是小孩的时候,有一天,和朋友在院子里玩棒球,他的朋友把球打到邻居戈尔斯基夫妇家窗户下面。阿姆斯特朗弯腰拣球的时候,听见他们夫妇在吵架,只听得戈尔斯基太太大声嚷着说:“你想让我给你吹箫?除非邻居家的小孩登上月球!”于是,阿姆斯特朗热心地帮邻居大叔完成愿望之后,还把秘密一直隐瞒到大叔去世。如果你认为阿姆斯特朗是有生以来最有幽默感的登月者,那有位先生恐怕要不同意了。他就是小说《月球第一人》的男主角凯沃先生。就在20世纪的第一年,一部名为《月球第一人》的科幻作品问世了。从此,一位名叫凯沃的特立独行的先生,带着他那如同物理应用题一般的飞行器设计,永远映入科幻迷们的大脑。你可能没看过这部小说,但是肯定会从其中看到很多似曾相识的画面,至少,是在你的物理试卷上。

《月球第一人》,原名The First Men in the Moon,国内的翻译也多种多种多样。这本书的作者是英国作家,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 1866-1946)在1901年出版的作品。这位老先生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好而且最具影响力的科幻小说作家。

故事的开始,我们可以看到和某部经典作品非常相似的一幕——贝德福德先生在林普尼遇到凯沃先生,一个朴实的讲述者和一个奇怪的男一号,怎么看都像是华生医生遇见福尔摩斯的场景。只不过,相比于长腿的福尔摩斯,凯沃先生的相貌简直不敢让人恭维——他是一个身体滚圆,长着两条细腿的矮个子。他头戴板球帽,身穿长大衣,一条骑车穿的灯笼裤和一双长筒袜——因为他认为这种打扮适合他那极不寻常的思想。可是我(贝德福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穿戴,因为他从不骑车,也不打板球,显然那是一种偶然凑在一起的服装。

就是这位不修边幅的凯沃先生,新发明了一种“凯沃素”,可以隔断所有引力,就像不透明物体隔断光,真空隔断热传导一样。“凯沃素”被涂在一些可卷起的窗帘上,窗帘又被安装在一个巨大的空心玻璃球体上。不过,凯沃先生留给我们最大的遗产,好像并不是他的发明,而是他用于探索的精神和乐观幽默的态度。他以这种可以飞天的神奇物质为诱饵,凯沃先生不断地“坑害”自己的队友,经常做一些让贝德福德哭笑不得的事情。比如,不管搭档是否愿意,都会坑队友一般硬把他拉上贼船。就在贝德福德终于决定不要继续呆在球中的时候,凯沃却轻描淡写地表示“刚才那一下轻震是起动。现在我们已经像一颗枪弹那样,疾速地向上飞入无边的太空了。”在旅行过程中,凯沃先生始终在悠闲的看书,就像午后在自家门口的大树下乘凉一样,偶尔和贝德福德讨论月球上可能存在的生物——这时候可怜的贝德福德才想到,他们竟然连枪都没带。他选择自己读的书的标准也很奇特,之所以看《莎士比亚选集》,紧紧是因为之前他看的都是自然科学类的书籍,他的无厘头或许真的和阿姆斯特朗有一拼。英美的幽默感虽然一脉相承,但是相比之下,英国人的搞笑更加波澜不惊:凯沃先生在确定月球表面的空气能够呼吸的时候,最先做的竟然是野炊——这和同样出自英国创意的粘土电影《超级无敌掌门狗之月球旅行》简直异曲同工。

在玻璃球体飞行的过程中,作者主要还是考虑流体力学的一些原理:当窗帘放下的时候,球体由于失重,受到空气压力差造成的浮力的影响,就会圆润地升到太空。在这里笔者又忍不住评论一下,作者估计没考虑到地球自转的因素,如果没有了地心引力,球体就会像断掉链子的流星锤一样,沿着切线方向飞出去了,而不是直挺挺冲上天空。其实,凯沃的梦想,甚至作者的梦想,何尝不是像断了链子的流星锤一样,飞往太空中某个未知的点,从此以后漂泊在茫茫宇宙,再也找不到后边的故事。

书归正题,大型玻璃球就真的像物理试卷上的应用题一样,以绝对受力均匀、无摩擦力、不会受到各种风向影响的理想状态出发了。估计作者设计成球形也是应用题爱好者?不过,等等,既然是靠空气压力差来浮起来,那球里头不应该是更轻的气体才对嘛!可球内也是空气,哪里来的压力差?好吧,我们就当凯沃素的特殊性质使得它可以把球内的空气完全无视好了。至少,这是作者心目中的一个完美状态,也是凯沃先生心中的一个完美状态。

当然也有作者没有完全注意到的地方,比如失重。既然重力消失了那么二人和球内的物体应该可以自由自在的飘动,或许是由于当时科学条件的限制,还没有类似的模拟失重的实验环境,所以这点也被作者忽略了。

作者的奇思妙想远远不止于物理应用题。根据他的设定,月球上的夜晚温度极低,玻璃球体的表面,还被由于月球的低温结了一层冰霜,这算不算是最早关于月球有水的猜想?太阳出来后,二人又面临差点让人眼盲的阳光。在小说中,月球表面的地上还有一些种子,而且随着温度上升快速萌发。确实,有了空气、水、温度和不知道什么成分的奇怪土壤,种子萌发的条件已经合适了。在这一点,作者倒是考虑的十分周到:在一天中气温如一年四季一样变化的月球,这种生长方式简直是最合理的了,利用这短暂的白天的时光开花、结果,再生出种子,这种朝生暮死的模式让这些植物几乎覆盖了月球表面的各处。另外,通过简单的纸片燃烧测试,二人认为月球上大气应该是纯氧,或者和地球的大气类似。

除了快速生长的月球植物,作者还有另一些奇妙的畅想,如月球上拥有脆弱的土著月球人、最常见的金属是黄金等。整个设定貌似对人类都那么有利,这恐怕就是作者内心的理想写照。月球人恐怕是所有涉及宇宙文明的作品中最脆弱的外星人了,打他们就像打碎鸡蛋一样。估计是月球引力较小的原因——有实验表明,在两倍重力的环境下,小鸡的肌肉更加结实。月球的重力加速度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不知道作者是否知晓这个原理,才把月球同胞们写的这么不堪一击。

如果在地球上的部分的内容还不太严谨,那么在月球上的部分简直是滴水不漏的了,出现的各类现象基本都可以自圆其说。比如凯沃最后被月球人送到大约100英里的月球内部,发现了大片的海洋,还有很多捕鱼船。后来他得出结论,月球是个内部多孔的结构,和瑞士乳酪差不多。这也为月球人躲避月表的极端环境提供了屏障。

作者其实也并不是把一切都设定的那么理想,比如两人决定和月球人试着交流那一段。可惜,打手语并没起到很大的作用,反而又被月球人用尖刺捅了几下,二人忍不住还手,于是乎……唉,战争,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打响。

作者围绕的主题,始终是“理想”——理想的物理设定,理想的月球环境,虽然最后结局看上去并不理想,但这其实也是作者的理想之一。笔者总喜欢把这部作品和《时间机器》来进行对比,那部作品的结局也是主角行踪不明,湮没于未知的未来,似乎威尔斯很喜欢这种故事模式。我想,不论登月还是穿越,都是主角的梦想。可是,作为一个结局完全未知的高危险度梦想,主角们仍然敢于前进,哪怕这梦想出发之后,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比梦想更加难得。正如漂流瓶抛出后回收的几率很小,但是很多人扔人乐此不疲,这何尝不是我们的梦想的翅膀的缩影?各种形式的“漂流瓶”,让我们的眼界不仅仅局限在此时此地,而是更广袤的太空、深海和未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科幻作品,又何尝不是作者们自己的翅膀?而且是能借给读者和观众的翅膀。

在这部小说的深意或许还远不止如此。作者在文中将月球人描写成虫子一样的瘦弱种族:他们身高不足五英尺,而且半人半虫(像蚂蚁、蝗虫、甲虫那样有硬皮的虫),虽然拿着武器但是也似乎没什么杀伤力。月球人威力最大的武器好像是弓箭,可是顶多扎在探险家们的衣服上,连皮肉都很少能伤到。土著人这么脆弱,或许略微表达了作者的一些殖民主义思想,但是考虑到创作时间已经是20世纪,而且凯沃先生在月球上也并非只赢不败,这或许反而是作者本人对于穷途末路的殖民主义最后的惋惜和反思了。后文中凯沃曾经向月球之王兴致勃勃的讲述地球人的战争,吓坏了崇尚和平的月球之王,这究竟是对发展中民族的嘲笑,还是对于战争狂人的调侃?对比凡尔纳笔下的战争俱乐部,以及两人的作品最终都会选择的“不战”结局,作者的立意显然是后者——以和平为最终的梦想。相比于最终回到起点的贝德福德,凯沃最终留下的悬念一样的结局,或许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归宿了。

不论如何,凯沃先生虽然无法脱离世纪之初那个踌躇满志又不顾一切的时代的束缚,但是今天,我们仍然需要这种坚持自己梦想的人。梦想似乎消失了,但并非真正消失,而是像放生的鱼儿或海龟一样,从此迷失(或徜徉)在无边的深海中,或许生或许死,只是陆地上的同伴永远无法知道了。当梦想面临这种未知的恐惧时,我们还要继续吗?或许,主角即使想到了这些,仍然会坚定地说: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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