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婧波
为鼓励科幻创作,美国和日本均在上世纪设立了星云奖。“星云”已成为世界幻想文学的一个通用符号。进入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华语科幻得到了蓬勃发展,而设立于2010年的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则是现代科幻诞生近两百年来,首次覆盖世界华人科幻创作的奖项。
创办三年以来,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的参赛者囊括中国大陆、台湾、香港以及美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的华语作者,参赛作品覆盖小说、理论研究、影视和美术等多个方面。2012年10月27日,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颁奖典礼在成都举行,来自海峡两岸的王晋康、张系国、董仁威、吴岩等科幻作家、理论家和活动家携其作品分别斩获十项大奖。
复旦大学文学教授江晓原(右)和四川大学科学硕士、文学博士杨再华(左)联诀颁奖
【边缘人的“朝圣派对”】
“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是我参加过的最纯粹、最有爱、最欢乐、最有想象力、最激动人心的文学盛典,没有之一。”
——严锋,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科普杂志《新发现》主编
“请调直座椅靠背及私人频率,准备接受华语科幻顶级盛事的神秘宇宙波。今夜,我们与浩瀚星云一起,穿越2012。”10月27日晚的星云奖颁奖典礼上,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这样宣布。这个声音一直贯穿了整个颁奖典礼,但是说话者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是一场有点怪异的颁奖典礼,不同于别的文学奖、电影奖——不仅仅是没有主持人这么简 单。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更多的端倪:这个奖的开场表演是由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巫”完成的,蓝色的时间之沙在她手中变成了一幅幅动态的画面,讲 述着渺小的人类站在茫茫天地之间,仰望星空的孤寂与幸福;专业评审委员会的七位成员来自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北美各地,而评委会主席是拿着《星球大战》 中的光剑亮相的;颁奖典礼期间,弹着吉他的文艺青年、身躯庞大的史前生物和荷枪实弹的帝国武士各种乱入,引起现场尖叫连连;而星云奖开出的第一个金奖“最 佳科幻编辑奖”的授奖词是“为收获本土科幻的累累果实而躬耕,吃的是草,吐出的是机器人和外星人”……
颁奖典礼座无虚席,两 百多名来自中国、意大利、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等国的作家、编辑、出版人、评论家、影视动漫工作者汇聚在这里,而持有“参会证”的幻迷则是提前数 月预订位置才能入场的。这种亢奋将伴随着某种难以描绘的集体认同感,持续整晚。有不少幻迷为了参加星云奖的系列活动,不惜坐几十小时火车,翻山越岭来到成 都。
这是世界上一小撮人的聚会。
但却有让整个宇宙为之闪烁的能量。
第三届星云奖评委、畅销科幻小说《三体》三部曲作者刘慈欣曾说:“科幻迷一直是一个顾影自怜的群体。我们一直认为自己生活在孤岛上,感到自己的世界不为别人所理解,认为在世人的眼中我们是一群守在科学和文学都很低幼的幻影里长不大的孩子。”
也因此,学者吴岩把他们称之为“边缘人”。身份和地域并不妨碍他们对科幻所抱有的那种纯粹的热情,就像罗马教皇也无法阻止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标志在技术宅们的脑子里激活一片本该属于宗教兴奋的区域。
科幻是这些人心目中实实在在的一块圣地。
而星云奖这三年来连续掀起的论坛、嘉年华、颁奖典礼各项活动,就好像一场“朝圣派对”,让他们汇聚在一起。
“虽然生活不是戏剧,未必每一个人都会因为看了科幻,而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改变,但至 少,在忙碌的生活中,我们会因为科幻而记得仰起头注视星空;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们仍然珍惜心中那个奇妙而纯净的世界。”一位科幻迷曾以《三体》小 说中的角色署名,这样写信给作者,并在星云奖颁奖典礼上把它念给刘慈欣。
【2012:是末日还是开始?】
“二零一二不是世界末日而是科幻的开始。”
——刘慈欣,知名科幻作家,畅销科幻小说《三体》三部曲作者
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颁奖典礼的主题是“穿越2012”。虽然广电总局禁止穿越题材,但科幻作家们却发挥了一贯的天不怕、地不怕作风,与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死磕到底。
当然,明眼人一看便知此穿越非彼穿越。穿越2012,既是一种气度,又是一种调侃。而本届星云奖活动同期开展的“云论坛”的主题,竟也与“穿越”不谋而合——《穿越现实迷雾的科幻想象力》。
在科幻作家们眼里,抽象的时间、叙事、现实、迷雾,皆可穿越。
其实,穿越也是一种跨界。比如第三届星云奖的专业评审委员会成员,包括来自上海的文学理 论家严锋,来自美国的数学家北星,来自香港的天文学家李伟才,来自北京的电影人西夏,来自山西的工程师刘慈欣,来自成都的编辑姚海军。而评审委员会主席则 是新华社对外部副主任兼央采中心副主任韩松。
多元交叉的视野,使评委们穿越起来游刃有余。
至于眼下的问题:2012是世界末日还是新的开始?刘慈欣的答案很简单:科幻作家应该抓紧时间在技术爆炸的“奇点”之间多多写作科幻小说,因为2012不是末日,而是科幻的开始。
【诺贝尔奖与“科幻现实主义”】
“我们今天在这里颁出的,就是科幻届的诺贝尔奖。”
——刘兵,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
在星云奖期间召开的云论坛上,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李淼对科幻作家们普及了量 子传输的概念,科幻作家们听没听懂倒是其次,竟然联合起来反过来敦促这位物理学家写出人生中的第一篇科幻小说。不仅鼓励他争取拿下一届星云奖的“最佳科幻 新锐作家奖”,甚至还说服他“写小说比搞物理,更可能拿诺贝尔奖”。
截至发稿时,李淼的第一篇科幻小说已经诞生了六分之一。
在云论坛上,不少年轻的科幻作家也表达出了对科幻文学新的理解:拿下本届星云奖最佳科幻 短篇金奖的陈楸帆认为“科幻是一种开放性的现实主义”,当代的科幻文学甚至比主流文学更关切“现实”;而本届星云奖最佳新锐科幻作家金奖得主江波则认为 “现实对科幻文学来说是土壤不是迷雾”,想象力不是急需担心的问题,日常化、写实化、接地气的真实描摹才是难点。
在星云奖嘉年华期间,很多科幻名家的私物参加了拍卖,比如本届星云奖最佳科幻长篇金奖得主王晋康的手稿。买到手稿的人严肃地表示,等到老王的科幻小说拿到诺贝尔奖时,这部手稿就跟莫言的手稿一样值钱了。到时候瑞典的评委们会想出一个新名词:科幻现实主义。
韩松着魔了,忘了评委会主席的职责,在主席台上不停挥动光剑
【临界点:离产业化、国际化还有多远?】
“科幻是伴随工业化、现代化的文学。”
——韩松,知名科幻作家、新华社对外部副主任兼央采中心副主任
以往在中国召开的国际科幻大会,外国友人即便是来,也是来展示的居多。而星云奖作为华语 科幻圈的一个崭新平台,在这里可以见到越来越多的外国面孔,他们大多不为展示,而是出于真诚的“围观”目的,来感受和融入的。像今年出现在星云奖上的两个 勇敢的外国女人:日本科幻作家立原透耶和意大利纪录片摄影师Sonia,都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用她们的眼睛观察和记录着华语科幻正在发生的历史。
本届星云奖期间,还举办了首届华语科幻短片电影节的活动,活动策划人西夏带来了三十多部 国产科幻短片做了现场展映,这可以说是对国产科幻短片近年来作品的一次集体检阅。虽然其中不乏高质量的作品,但西夏认为目前还只是科幻影视发展的“野火” 时期。需要更多业界的关注,为国产科幻影视的创作添一把柴、燃一把火。
而星云奖自身,也在探索着华语科幻国际化、产业化的一条窄路。
说是窄路,因为尽管在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期间,举办了云论坛这样的中国高端科幻论 坛、十二名科幻作家签名售书、科幻图书联展、科幻收藏品拍卖等等活动,全国几十家出版社、杂志社,数家影视公司和院线都出席了嘉年华和颁奖典礼,然而华语 科幻的国际化和产业化仍然任重道远。
来自台湾的青年科幻作家李伍薰已经是星云奖的老朋友了。从第一届开始,他每年都会如约前 来。操着一口标准台湾普通话的他,总是彬彬有礼地对大陆的科幻“盛况”表示由衷羡慕。在台湾,科幻基本上等于“冷门文学”,因为台湾地区消费华语科幻文学 的总人口甚少的关系,台湾的科幻文学尚在产业临界点以下。
其实大陆虽然占有“人口基数”的优势,但如前文所说,科幻迷仍然是“边缘人”,科幻文学、科幻产业仍然没有得到足够配得上这样庞大的人口基数的重视和发展。
据星云奖的发起人、世界华人科幻协会监事会主席、本届星云奖最佳科幻传播奖金奖得主董仁威介绍,星云奖颁奖典礼虽然已经成为科幻圈的一项盛事,但表演嘉宾一直保持着0报 酬的惯例。不仅如此,在本届星云奖期间一共动用了五十位志愿者,他们都是来自成都各大高校的学生,其中最远的一个学校的学生,需要乘坐一小时轻轨再换乘一 小时地铁,才能抵达位于成都市中心的四川科技馆,也就是星云奖各项活动的所在地。这些科幻迷的热情是无价的,他们是中国科幻最宝贵的财富。而星云奖实在需 要用钱解决的部分,世界华人科幻协会通过企业赞助、会员捐款来解决。
“我们把地球撬动了一下。”董仁威这样评价星云奖。他说,如果有政府或者企业认识到这个平台的价值,愿意出更多的钱,“那就可以把地球搞得天翻地覆。”
科幻迷用500元竞拍得二届星云奖银牌(空缺奖项留下的)